秋风卷着菊香,漫过景和殿的西跨院。萧彻看着沈砚眼中重燃的光,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,转而添了几分沉肃:“你且安心养伤,入朝之事,我自有安排。只是有一事,需先与你说清楚。”
沈砚正欲应声,却见萧彻抬手,示意他不必急着表态。
“如今朝堂之上,三皇子萧洵势大,世家大族攀附者众,而我……”萧彻负手而立,目光望向院外的宫墙,墙那头便是东宫的方向,“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闲散皇子,手中既无兵权,亦无党羽。你若跟着我,前路注定坎坷,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。”
这番话,萧彻说得坦诚。他不想用虚言笼络沈砚,更不想让他因一时感激,便踏入这波谲云诡的储位之争。
沈砚闻言,却只是躬身一揖,神色愈发坚定:“殿下此言差矣。沈砚虽一介寒士,却也懂得‘良禽择木而栖’的道理。三皇子萧洵结党营私,压榨寒门,谄媚世家,此等行径,沈砚深恶痛绝。而殿下于危难之中救我性命,又能识我才学,懂我抱负,这般知遇之恩,纵使前路刀山火海,沈砚亦无怨无悔。”
他顿了顿,抬眸看向萧彻,眼中满是赤诚:“更何况,殿下心怀苍生,胸有丘壑,他日定能拨乱反正,还大启一个朗朗乾坤。沈砚不才,愿为殿下鞍前马后,赴汤蹈火。”
萧彻看着他,心中微动。前世的沈砚,便是这般刚正不阿,心怀天下。如今得他倾心相投,无异于如虎添翼。
“好。”萧彻颔首,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,“既如此,你我便君臣同心,共图大业。”
说罢,他转身从书架上取来一卷竹简,递到沈砚手中:“这是我这些年,针对朝堂积弊与民生疾苦写下的一些拙见,你且看看,若有不妥之处,尽管指出。”
沈砚双手接过竹简,入手沉甸甸的。他展开一看,只见上面字迹遒劲,洋洋洒洒数万言,从吏治改革到农田水利,从军事布防到民生赋税,无一不涉及,且字字切中要害,见解独到。
越看,沈砚越是心惊。他原以为这位七皇子只是慧眼识珠,却没想到,他竟有如此深远的谋略与格局。
“殿下之才,远胜朝中百官。”沈砚捧着竹简,声音里满是敬佩,“有殿下这般胸襟,何愁大业不成?”
萧彻笑了笑,没有自谦。前世的他,便是因太过轻信他人,才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。这一世,他不仅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,更要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。
接下来的几日,沈砚安心在景和殿养伤。萧彻每日都会来西跨院,与他探讨治国之道,分析朝堂局势。两人常常一聊便是数个时辰,越聊越是投机,只觉相见恨晚。
玄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。他看着沈砚与萧彻侃侃而谈的模样,终于明白,殿下寻到的,是一位真正的知己,一位能辅佐他成就大业的良臣。
这日,萧彻正与沈砚谈论北疆战事,墨影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外。
“殿下。”玄二躬身行礼,声音压得极低,“三皇子那边传来消息,萧洵近日与镇北将军往来密切,似有拉拢之意。”
萧彻的眉头微微一蹙。镇北将军手握北疆十万大军,是大启的屏障。若萧洵真的拉拢了镇北将军,那对他而言,无疑是一大威胁。
沈砚亦是神色凝重,沉吟道:“镇北将军为人刚正,素来不与世家为伍,三皇子萧洵想要拉拢他,怕是不易。只是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接着道:“镇北将军的幼子,前些日子在京中与人斗殴,伤了礼部尚书的侄子。礼部尚书是三皇子的心腹,此事怕是会被萧洵拿来做文章,胁迫镇北将军就范。”
萧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沈砚足不出户,竟能洞悉此事,足见其心思缜密。
“此事,你有何对策?”萧彻看向沈砚,问道。
沈砚略一思索,便道:“解铃还须系铃人。镇北将军的幼子虽是冲动行事,却也是事出有因。听闻礼部尚书的侄子仗势欺人,强抢民女,镇北将军的幼子路见不平,才出手教训了他。殿下可派人暗中收集证据,将此事公之于众,既能解镇北将军的燃眉之急,又能挫一挫三皇子与礼部尚书的锐气。”
“好主意。”萧彻赞道,随即看向玄二,“玄二,此事便交与你去办。务必将证据收集确凿,且不可暴露行踪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玄二领命,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。
待玄二走后,沈砚看着萧彻,道:“殿下,镇北将军此人,若能拉拢过来,必是一大助力。”
萧彻点了点头:“我自然知晓。只是镇北将军为人谨慎,不会轻易站队。此事需从长计议。”
两人又商议了片刻,方才散去。
夕阳西下,余晖洒在景和殿的琉璃瓦上,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。沈砚站在西跨院的窗前,望着天边的晚霞,心中感慨万千。
数日之前,他还是一个蜷缩在破庙中,濒临死亡的落魄书生。而如今,他不仅捡回了一条性命,更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明主。
他抬手,轻轻抚摸着手中的《盐铁论》,眼中满是坚定。
此生,定不负殿下知遇之恩。
而书房之中,萧彻正看着窗外的落日,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。
沈砚的到来,让他的计划,又向前推进了一步。
三皇子萧洵,你以为胜券在握?
殊不知,黄雀,早已悄然落定。
只待时机成熟,便是风起云涌,乾坤倒转之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