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西下，南越边陲村落，炊烟袅袅。
马车碾过碎石小路，停在了一处简陋的院舍外。
院角石磨旁，一位老妪佝偻着身子，就着昏暗的天光，用枯瘦的手指一颗颗剥离着干瘪的玉米。
突然，院门被猛地撞开，五个半大孩童冲了进来，手里挥舞着竹棍。
最大的不过十岁，最小的那个拖着鼻涕，
他们一眼就盯上了石磨旁的玉米篮。
“抢！”不知谁喊了一声，孩子们一拥而上。
老妪扑向篮子，枯瘦的手臂紧紧抱住：“不能拿！这是俺活命的口粮啊！”
她的声音嘶哑颤抖。
一个高壮的男孩用力一推，老妪踉跄着向后倒去，额头重重磕在石磨边缘，顿时渗出血痕。
孩童们视若无睹，抢过玉米，并非为了果腹，而是抛掷取乐。
玉米粒散落一地，又被他们故意踢进旁边的泥水坑里。
老妪挣扎着爬起，颤抖着想去泥坑里捞。
一个孩子捡起地上的烂菜叶，甩在她脸上。
嬉笑道：“老乞婆，再捡连你的破篮子一起扔了！”
哄笑声中，老妪终于不再动弹，她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。
望着泥坑里泡胀的玉米，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。
马车帘内，苏淼淼静静看着这一切。
她不能直接给银钱——怀璧其罪，老妪守不住，反而会招来更大的祸患。
她指尖微动，几片飘落的竹叶倏然凌厉，精准地击打在那些孩童的膝弯。
“哎哟！”“哇——”
孩子们痛呼着跌进泥坑，顿时哭闹成一团。
孩童尚且如此，视欺凌弱者为乐，心中毫无良善。
这失了“爱”的人间，变得冷漠与荒芜。
曾经她觉得，天下大爱太过虚妄，与己何干。
可亲眼看着这个世界因她与堕神的交易而失去温度。
看着最无辜的弱者承受苦果，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心上。
天下兴亡，匹夫有责的感觉油然而生
她，任重而道远。
这因果，她既亲手参与，便避无可避。
马车重新驶动，离开村落，驶入前方一片茂密的树林。风穿过林间，带起一阵窸窣声响。
就在这风声掩映中，车厢内光影微微一晃，苏淼淼身边已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人。
少年姿容皎皎，如星如月，正是她那三百年前失约的“竹马”——靳墨。
苏淼淼侧头打量着他，并不言语，眼神平静无波。
少年眼眶迅速泛红，水光在眼底积聚，打湿了浓密的睫毛。
将落未落，衬得那张俊美脸庞愈发楚楚可怜。
“你说过……让我在蓬莱山下等你。”他的声音低下去，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艰难挤出，“这一等……就是三百多年。”
记忆的闸门随之打开。
初入此界，茫然无依时，是靳墨一家收留了她。
后来蓬莱仙尊云游路过，可能是因为她那张与虞念之相似的脸，执意要带她去蓬莱。
离别那日，少年死死抱着她不放手，眼泪浸湿了她的肩头。
为了安抚他，也因心中不舍，她主动吻了他，许下一定会回来的诺言。
可她食言了。
蓬莱修行，阴谋纠葛，身死转世……
她再也没回过那个山下，也渐渐遗忘了那个眼巴巴等着她的少年。
他将一颗赤诚真心毫无保留地捧给她，却被她轻易遗忘在时光长河里。
这三百年的等待与不甘，早已酿成了执念。
苏淼淼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模样，忽然起身，径直走过去，侧身坐到了他腿上。
双手抬起，松松环住了他的脖颈。
靳墨浑身一僵，呼吸都屏住了，一动不敢动。
只有那双湿漉漉的眼睛，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。
“所以，”苏淼淼凑近他，气息拂过他耳廓，声音带着玩味，“你是专门来找我……寻仇的？”
“我……”靳墨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心慌意乱，下意识反驳。
“我是来找你负责的。”说罢，又觉得气势不够，低头瞪着她，努力做出忿忿不平的样子。
“那我若是不负责呢？”苏淼淼挑眉，语气漫不经心。
“那可由不得你！”靳墨像是被这句话刺中，眼底那层水光倏然褪去。
他勾唇一笑，那笑容不再纯净，带着几分邪气。
苏淼淼只觉手臂微微一麻，竟真的失了力气，软倒在他的怀抱。
“猜对了，”靳墨低头，凑近她的脸，温热气息交织，语气却冰冷。
“我就是来报复你的，报复你当年始乱终弃，言而无信。”
“我要让你也尝尝，爱而不得的滋味。”
说罢，他恶狠狠地低头，在苏淼淼的唇上重重地咬了一口。
这一下不含一丝情欲，只有惩罚与宣泄。
然而下一刻，本该无力抗拒的苏淼淼却忽然抬手，轻松推开了他，灵巧地翻身坐回对面。
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。
靳墨脸上的邪气瞬间凝固，化为错愕：“你……你怎么会？”
他明明用了独门手法。
苏淼淼看着他懵然的表情，忍不住“噗嗤”笑了出来，眉眼弯弯。
“配合我的小竹马演一下戏罢了”
“怎么，吓到了？”
靳墨反应过来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，羞恼交加，下意识就想跳车逃离。
可他念头刚动，就发现自己全身穴道不知何时已被封住，动弹不得。
只能用一双瞪圆的眼睛，气鼓鼓地瞪着苏淼淼。
“青梅骑竹马……”苏淼淼慢悠悠地重复着曾经逗过他的话，眼波流转，语气暧昧。
“要不……我们试试？我的小竹马”
“不……不要！”靳墨耳尖瞬间红透，连脖颈都染上粉色。
方才那副邪魅模样荡然无存，手足无措。
苏淼淼忍着笑，再次倾身凑近。
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滚烫的脸颊上，少年吓得紧紧闭眼，长睫颤抖，脊背绷直。
苏淼淼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。
然而，预料中的一切并未发生。
苏淼淼只是在极近的距离停住，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响起：
“闭眼睛干嘛？”
“我的小竹马……”
“你在期待什么呀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