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香混合着他周身的海棠香萦绕在鼻尖,让她心跳有些失序。
她强自镇定,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:“那你先放开我。奔波一日,身上黏腻得很,我想先沐浴。你去前厅等我。”
萧楚非但没松手,反而将头埋得更深,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颈侧。
声音带着蛊惑的低哑:“主人……真的不需要小狗伺候您沐浴吗?”
盛卿欢浑身一僵,连忙摆手,像只受惊的兔子:“不用!不用!”
这人是真的没脸没皮,她一时竟不敢再如逗弄季知微那般轻易招惹。
太傅面薄,容易脸红,逗起来有趣;
这人却是个顺杆爬的,她怕引火烧身。
好不容易将他推出门外,栓好门闩,盛卿欢才长长舒了口气,唤来兰溪准备热水沐浴。
待她将一头青丝擦得半干,换上干净的淡粉色寝衣,这才让兰溪去前厅将那位贵客请进来。
萧楚推门而入时,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:灯下美人,未施粉黛,肌肤好比上好的羊脂玉,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,水珠偶尔滚落,没入微敞的领口。
那身简单的淡粉寝衣,更衬得她清新脱俗,宛如雨后初荷,带着惊心动魄的纯净之美。
他脚步顿在原地,一时间竟看得痴了,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,生怕惊扰了这画卷中的人。
“药在老地方,自己拿。”盛卿欢仿佛未察觉他的失态,自顾自地在软榻上坐下,语气平淡。
萧楚这才回神,依言轻车熟路取出紫檀木药箱。
他捧着药箱,在她身侧坐下,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。
“把衣服脱了。”盛卿欢瞥了他一眼,吩咐道。
萧楚桃花眼瞬间漾开笑意,带着几分耍赖的无辜,将受伤的左臂往她面前送了送:“手疼,动不了。主人帮我?”
盛卿欢懒得与他废话,直接上手,动作算不上温柔,三两下便将他上半身的衣物剥落,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躯体。
动作间难免牵扯到伤口,萧楚忍不住蹙眉闷哼:“真粗鲁……”
“知道就好。”盛卿欢毫不在意。拿起沾了药酒的棉布,精准地按在他一处较深的伤口上。
“下次就别来找我了,真把本郡主当你的贴身侍女了?”
萧楚被她按得倒吸一口凉气,身体瞬间绷紧,额角渗出细密汗珠,看向她的眼神却愈发炽热,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迷恋。
“盛卿欢,你真是个坏女人……”他喘息着,嘴角却勾起愉悦的弧度,“不过,本皇子喜欢。”
盛卿欢懒得理他这莫名其妙的受虐倾向,又在他胸口另一处淤青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。
萧楚非但不恼,笑意反而越发深邃明显,仿佛这疼痛是什么无上的享受。
盛卿欢心下确定,这人多半是有点什么毛病,不能以常理度之。
她不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,专注于手上的动作。
两人距离极近,萧楚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,能数清她卷翘的长睫。
她微凉的指尖每一次触碰他的肌肤,都像是点燃一簇小小的火苗,所过之处,不仅伤口灼痛,连带着周围的肌肤都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。
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,变得有些急促,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拳,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。
盛卿欢察觉到他的异样,停下动作,抬起清澈的杏眼,带着一丝疑惑:“我已经很轻了。”
萧楚抬眸,那双桃花眼里水光潋滟,眼尾泛着动情的红。
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:“不是你的错……你继续。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。
好不容易包扎完毕,盛卿欢迅速帮他拉上衣服,遮住那身碍眼的伤痕。
他背上还有不少旧伤,似乎并未妥善处理,想来之前都是他自己草草应付。
“好了,你可以回去了。”她开始下逐客令。
萧楚却赖着不动,目光紧紧锁住她,旧话重提:“主人……真的不要小狗给你暖床吗?今夜格外寒凉。”
盛卿欢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语气带着几分嘲弄:“你都快把自己作死了,还有心思在这里同我调笑?”
萧楚不答,忽然执起她刚刚为他包扎的手还残留淡淡的药香。
低头,将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,印在了她的手背上。
盛卿欢像是被烫到一般,猛地抽回手,蹙眉道:“你做什么?刚给你擦完药,还未净手”
萧楚看着她嫌恶的表情,却不生气,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,眼底有着真实的愉悦:“本皇子不嫌弃你。”
盛卿欢立刻拿起一旁干净的丝帕,用力擦了擦手背,语气坚决:“我嫌弃你。”
萧楚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,但那笑容依旧挂在脸上。
只是更加深沉,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意味。
他仰起头,望着站在他面前的盛卿欢,第一次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戏谑,声音低沉而清晰:
“盛卿欢,”他唤她的全名,“如果我愿意给你当面首……你可不可以,不要那么排斥我?”
盛卿欢怔了一下,随即弯起唇角,那笑容明媚却带着疏离。
她伸出指尖,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,仿若对待宠物的随意:“你不是……我的小狗吗?”
萧楚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淡去,他沉默地看了她片刻,然后缓缓站起身。
“嗯。”他低低应了一声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“我……先回去了。”
他没有再看她,身影决然地融入夜色之中,没有回头。
盛卿欢站在原地,听着脚步声远去,直至消失。
她没有出声挽留,也无法挽留。
三皇子这份突如其来的、沉重而执着的感情,她看得懂,却不知该如何回应,也不想面对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,将纷乱的思绪抛开。
这一夜,盛卿欢意外地睡得安稳,一夜无梦。
而驿站之内,却是另一番光景。
烛火昏黄,酒气弥漫。
萧楚坐在案前,一言不发,只是一味地将酒一杯接一杯地灌入喉中,仿佛那不是酒,而是能人忘情绝爱的忘川水。
他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,却远不及心口窒痛。
“皇兄!你别喝了!”萧晴推门进来,看到的就是他这副失魂落魄、借酒浇愁的模样。
心疼地冲上前,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,“你就算在这里喝死了,她也不会知道,更不会喜欢你分毫!”
萧楚醉眼朦胧地抬眼看了看她,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伸手还想再去拿酒坛。
萧晴将酒壶藏到身后,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焦急:“皇兄!天下女子那么多,你何苦非要喜欢她”
萧楚闻言,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,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中充满了苦涩与自嘲。
他靠在椅背上,仰头望着屋顶的横梁,眼神迷离,喃喃道:“她……与别人不一样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萧晴不解,“不都是两个眼睛,一个鼻子,一张嘴……我承认她确实比别人好看一点。”
萧楚缓缓摇头,目光没有焦点,仿佛穿透了虚空,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,唇边泛起一丝极其温柔却又无比苍凉的笑意:
“在我心里……不一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