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仙楼,雅间内。
店小二殷勤地将两人引入临街的雅间。
手脚利落地斟上两杯热气袅袅的香茗,脸上堆着热情的笑:“二位贵客请用茶,不知想吃点什么?”
萧楚看向对面的盛卿欢,桃花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:“郡主可有什么推荐?”
盛卿欢也不推辞,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了几道清淡雅致的菜肴,又点了醉仙楼的几样招牌菜,最后添了一句:“再加一壶梨花酿。”
“好嘞!二位贵客稍候,酒菜马上就来!”店小二高声应和着,躬身退出了雅间。
菜肴陆续上齐,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。
盛卿欢似乎真的饿了,亦或是醉仙楼的菜品确实合她胃口,她专注于眼前的美食。
执箸用饭,姿态优雅却带着几分难得的专注,不再理会身旁那位存在感极强的北胤皇子。
萧楚也不恼,看着她这般模样,眼底的笑意反而越发深邃明亮。
他慢条斯理地用着饭,不时拿起公筷,将她多夹了一筷子的菜式夹到她碗中。
或是见她杯中酒尽,便适时为她续上温热的梨花酿,动作自然流畅,仿佛做过千百遍。
酒足饭饱,盛卿欢放下筷子,用一只手撑着脸颊,微微侧头,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萧楚。
萧楚迎上她的目光,忽然出声:“别动。”
说着,竟自然地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素白手帕,倾身过去,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了一下唇角,“这里,沾了点汤汁。”
盛卿欢微微一怔,随即恢复如常:“多谢三皇子。”
“吃饱了?”萧楚收回手帕,含笑问道,“那再陪我去西市逛逛?听闻燕京西市夜晚甚是热闹。”
盛卿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。
萧楚心情颇佳地付了账,便自然地牵起她的手,领着她走出了醉仙居。
醉仙楼,顶楼最隐秘的雅间内。
一名身着墨色暗纹锦袍的男子正临窗品茗,姿态闲适,气质却冷峻孤高。
正是司珩。
一名做寻常富商打扮的下属低声禀报:“庄主,方才颐欢郡主与北胤三皇子在二楼雅间用膳。”
司珩执杯的手微微一顿,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悦:“北胤三皇子,萧楚?”
“正是。据宫中所知,此人在前几日的宫宴上,曾当众向陛下求娶颐欢郡主,不过被陛下以‘容后再议’婉拒了。”
司珩眸光骤冷,将杯中已微凉的茶一饮而尽,语气冰寒:“竟敢肖想小师妹……派人暗中给他点教训,让他知道,什么人是他不该碰的。”
他起身走至窗边,目光随意往楼下喧闹的街市一扫,却骤然定住。
人群中,那抹让他朝思暮想的纤细身影赫然映入眼帘,而她身旁那个穿着招摇红衣、言笑晏晏的男子,此刻显得尤为碍眼。
司珩低头,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一枚质地上乘的羊脂玉扳指,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,低声自语,带着一丝决绝:
“小师妹……我不想,再只当你的师兄了。”
西市,华灯初上。
长街之上,人头攒动,灯火璀璨如昼,叫卖声、嬉笑声、丝竹声混杂在一起,织就一幅繁华喧嚣的盛世夜景。
盛卿欢与萧楚被人流裹挟着前行,周遭的拥挤让她微微蹙起了秀眉,脸上显出一丝不耐。
“小心!”萧楚眼疾手快,在她差点被一个莽撞行人撞到的瞬间,长臂一伸,将她稳稳揽入怀中。
温香软玉抱个满怀,他心头一悸,却强自镇定,低头在她耳边道:“郡主,此地人多,还是牵着我的手稳妥些。”
盛卿欢没有反对,任由他温热的大手包裹住自己微凉的柔荑。
两人随着人流缓步前行,行至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。
萧楚停下脚步,兴致勃勃地挑了一张做工精巧、耳朵粉嫩的兔子面具,转身便给盛卿欢试戴。
“老板,这个我要了。”他爽快付钱,又给自己选了一张狡黠的狐狸面具。他仔细地帮盛卿欢调整好面具的系带。
然后俯身,凑近她耳畔,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清浅的酒意,声音低沉而充满占有欲:“主人容貌太盛,我不想让旁人瞧了去。”
盛卿欢并未拒绝。戴上面具,确实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注目与麻烦。
就在他们戴好面具,准备继续前行时,身旁几位路人的议论声,清晰地飘入了耳中:
“快看那边,是太子殿下和北胤的七公主!”
“啧啧,真是郎才女貌,听说陛下有意促成两国联姻,看来太子和七公主好事将近啊!”
“可不是嘛!我亲戚在东宫当差,说这几日七公主天天都去东宫找太子殿下,热情得很呢!”
“陛下还特意下令,命太子殿下这几日陪同七公主游览京中名胜,这意思还不明显吗?看来咱们很快就要有位异国太子妃了!”
这些话语如同细密的针,无声地刺入空气。萧楚明显感觉到,被他握在掌中的那只微凉小手,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。
他低头,看向身侧戴着兔子面具的盛卿欢,她露出的下颌线条依旧优美,唇瓣抿着,看不出太多情绪,但那瞬间的僵硬,却没有逃过他的感知。
他心中掠过一丝不悦,既因这些流言,更因她这细微的反应。
他手上微微用力,更紧地包裹住她的手,仿佛想借此驱散那些话语带来的影响。
前方不知为何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,寸步难行。
他们只好停下脚步,驻足观望。
定睛一看,人群中央的空地上,被议论的两位主角赫然在场——北胤七公主萧晴与太子容洵。
萧晴在一旁仰着头,手指着灯架最高处,正叽叽喳喳地对容洵说着什么,脸上洋溢着明媚而期待的笑容。
然而,容洵却一脸不耐,剑眉微蹙,全然未曾理会身旁的佳人。
他的目光穿越喧嚣,专注地落在灯架最高处悬挂的一盏做工极为精巧、栩栩如生的雪白兔子花灯上。
只见他挽弓搭箭,身姿挺拔如松,眼神锐利如鹰隼,周身散发着与这喧闹夜市格格不入的冷冽气场。
“嗖”的一声破空轻响,箭矢离弦,精准无比地命中系着那盏兔子灯的木牌!
“恭喜这位贵人拔得头筹!”摊主满脸堆笑,连忙取下那盏备受瞩目的兔子灯,恭敬地送到容洵面前。
萧晴见状,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喜色,上前一步,抬手便欲去接那盏精致的花灯,仿佛那是理所当然属于她的战利品。
不料,容洵却抢先一步将花灯接过,看都未看她一眼,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温度:“谁说这是给你的?”
他拿着那盏雪白的兔子灯,转身便欲离开,只丢给身旁侍卫一句冰冷的吩咐:“晏殊,送七公主回驿站。”
萧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,她看着容洵毫不留恋、甚至带着几分厌烦的背影,气得满脸通红,在原地狠狠跺脚,娇叱道:“容洵!你……你站住!”
而就在容洵转身的刹那,他的目光似有所感应地扫过拥挤的人群,精准地定格在那个戴着兔子面具、被一身红衣的萧楚紧密护在怀中的纤细身影上。
隔着熙攘涌动的人群与明明灭灭的璀璨灯火,两人带着不同情绪的视线,在空中悄然交汇,碰撞出无声的火花。
萧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瞬间的目光交锋,他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晦暗。
手臂占有性地环住了盛卿欢的肩头,将她更紧地拥入自己怀中,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主权。
容洵握着兔子灯柄的手指,倏然收紧,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。
他眼底深处,冰层之下,似有烈焰一闪而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