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,方知有收紧手臂,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。
“本座体内暴戾之气,时日愈长,愈难压制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某种近乎脆弱的不安。
“终有一日……或许会伤了你。”
顿了顿,他几乎是用气音补充:“若真有那一日,你便杀了本座。”
苏淼淼转过身,双手捧住他的脸,望进那双翻涌着不安的红瞳里:
“你会伤我吗?”
“本座不知……”
“若真有那日,”她打断他,一字一句,说得清晰而坚定,“我一定会先杀了你。”
方知有怔怔望着她,眸中汹涌的情绪如暗潮翻卷,最终化作一丝茫然的无措。
许久,他低头吻住她的唇。
这个吻不同以往。
缱绻而克制,带着某种温柔的珍重。
他捧着她的脸,指尖在轻颤,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
一吻终了,他抵着她的额头,声音低哑:
“淼淼,本座好像……有些明白凡人的‘喜欢’了。”
“是什么感觉?”
“是……”他思索着,笨拙地试图描述:
“见你笑便欢喜,见你蹙眉便心疼。想将天下至宝都捧到你面前,又怕那并非你真正想要的。”
这傻子。
不过要如何才能习得他点石为金,凭空造物的术法。
要不要……试试与他双修?
她环住他的脖颈,将脸埋进他微凉的胸膛,媚眼如丝。
“方知有,我教你洞房吧。”
窗外,雪落无声,梅香袅袅,长夜未央。
方知有却忽然轻声道:“淼淼,今夜不是要去给那凡人治伤?”
苏淼淼这才想起答应沈淮亭的事。
筵席上人太多,加之关于神女的流言正盛,不便让方知有给他治伤。
神的身份一旦暴露,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
“那我们现在就走。”她抬起头,窗外月色已至中天——子时左右了。
沈淮亭说过会一直等她,那他便会等,直到天明。
方知有微凉的指尖在她颈侧流连片刻,忽然问:“这么急?你与他关系匪浅吧?”
苏淼淼心虚地眨眨眼:“我和夫君你,也关系匪浅呀。”
方知有红瞳微眯:“那你与他洞房了吗?”
苏淼淼沉默片刻,轻轻点头。
他盯着她,眸光骤然深晦:“淼淼,凡人的情爱都是这般朝三暮四么?”
苏淼淼张了张口,竟一时语塞。
方知有却忽然抬手,指尖轻触她的唇瓣,力道很轻,却带着某种危险的平静:“这里,他也碰过了?”
苏淼淼垂眸,笑而不语。
方知有闭了闭眼,再睁眸时,红瞳深处掠过一丝清晰的痛色,眼底竟泛起薄薄水光。
他声音低哑,带着一丝迷茫无助:“这便是情爱么?这般痛。”
她上前抱住他,将脸埋在他怀中:“方知有……”
他僵立许久,才缓缓抬手,将她紧紧拥入怀中。
银发垂落,与她青丝缠绕难分。
他在她耳边低语,赤瞳里压抑着某种近乎疯狂的偏执:
“淼淼,本座想把他们都杀了。”
苏淼淼一把将他扑倒在软榻上:“你不想,他们……算你半个哥哥。”
“哥哥?”方知有挑眉,红瞳中闪过危险的流光,“淼淼真把本座当傻子糊弄?”
苏淼淼理不直气也壮:“前夫哥怎么不算哥哥呢?”
说着低头轻咬他滚动的喉结,手不自觉探入他微敞的衣襟,在他微凉的肌肤上游走。
方知有气息渐重,却按住她作乱的手。
“我们成亲时,”他盯着她,一字一句道,“记得把本座这些好哥哥都叫来观礼。”
苏淼淼:“……”
你确定这是观礼,不是要把我鱼塘炸了?
“走吧,去看一下本座的好哥哥。”
方知有在她侧颈克制地咬一口,留下一个浅淡红痕。
随即轻轻推开她,起身整理衣物。
苏淼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,眼神意味深长:“你确定是去给他治伤,而不是去寻仇?”
方知有笑得肆意,弯腰将她打横抱起:“不用担心,本座还不至于言而无信。”
他将她搂紧,在她耳边低语:“本座答应你的,就一定会做到。”
话音落下,他闭目凝神。
顷刻间,周遭梅林雪景如烟消散。
沈府书房,烛火通明。
沈淮亭坐在案前,腕间旧伤隐隐作痛。
他左手执笔,在宣纸上细细勾勒,不多时,一幅少女执伞回眸的轮廓渐渐成形——
正是檐下初遇,她接过他赠伞时,那惊鸿一瞥。
笔尖在画中人眉眼处悬停许久,终究未能落下。
他放下笔,指尖轻抚腕间那道陈年伤疤,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。
“沈大人。”
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沈淮亭蓦然抬眼。
苏淼淼披着一袭绯色衣裙立在门口,笑盈盈地望着他。
月光自她肩头滑落,映得眉眼愈发灵动。
而她身侧那男子同样一袭红衣,银发红瞳,眉眼深邃冷峻,气质非凡。
两人宛若一对璧人,看得他眼睛微微发烫,心口酸涩难抑。
“郡主,你来了……”他起身,朝她走去,在离她两步之处停下。
“抱歉,让你等这么久。”苏淼淼径直走到他面前,执起他右手,指尖拂过那道伤痕,“闭眼。”
沈淮亭依言闭目。
掌心传来微凉的触感,一股暖流自腕间涌入,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那纠缠他多年的隐痛,竟在这暖流中一点点消散,如同冰雪遇阳。
待他睁眼,腕间疤痕已然消除,连一丝痕迹都寻不着。
“这……”
“都是他的功劳。”苏淼淼看向身侧的方知有。
方知有表情冷硬,一言不发。
沈淮亭喉结轻滚,千言万语哽在喉间,最终只化作一句:“多谢公子。”
方知有忽然伸手,将苏淼淼的手扯回,十指紧扣。
他唇角勾起一抹笑,声音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:“不用谢,毕竟你是本座的好哥哥。”
沈淮亭不明所以地看向苏淼淼:“哥哥……”
方知有笑得更张扬了,他望着苏淼淼,红瞳中闪动着恶劣的光:
“淼淼说,前夫哥也是哥。”
他转头,视线落在沈淮亭瞬间苍白的脸上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:
“我们成亲时,本座的好哥哥……记得来观礼。”
沈淮亭僵在原地。
他缓缓抬眸,对上苏淼淼的眼睛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
“郡主,你要……成亲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