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冀市，童记武馆。
夜色深沉，练武场的灯却罕见地全部亮起。灯光从高处倾泻而下，照得青石地面一片雪亮，连角落的灰尘都无所遁形。
这不是日常的训练时间。
今天，是董扶亲自下的召集令。
——武馆所有核心战力，又全部到齐了一次。虽然昨天晚上也已经提前提过，不过今天还是得在聚集一下。昨天只是让大家打预防针，今天才是真正的商讨。
最先到的，是皇甫嵩与朱儁。
皇甫嵩一身劲装，肩背仍挺得笔直，阎忠英雄牌的暗红色纹路在袖口若隐若现；朱儁则穿着武馆统一的深色制服，腰间挂着邹靖与孙夏两张英雄牌，神情一如既往地沉稳。
紧随其后的是童渊与童彩鸯。
童渊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练功服，脚步不快，却带着一种常年站桩练就的稳。童彩鸯则披着一件外套，君主身份牌的光辉被她刻意压在体表之下，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——能让董扶亲自召集所有人，显然不是小事。
张济、张牛角、裴以常也陆续到场。
张济背着长枪，张绣英雄牌的金系光芒在他周身若有若无地流动；张牛角则大大咧咧地抓着一根铁棍，脸上写满了“有架打吗”的期待；裴以常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，风、沙、雷三系的能量在他指尖轻轻盘旋，整个人显得安静而内敛。
杨凤、吴兰、吴班三兄弟也来了。
他们原本是蜀川集团派来支援武馆的战力，这段时间一直负责外围巡逻与协同训练，此刻都换上了武馆统一的制服，站在一侧，神情严肃。
最后进场的，是吴懿，以及刚从蜀川赶来不久的严颜与赵韪。
吴懿目光扫过众人，微微点头致意，显然已经接到了董扶的提前通气；严颜身材高大，面容刚毅，身上隐隐透出一股久经沙场的杀伐气；赵韪则戴着细框眼镜，气质更像谋士，而非战士。
练武场中央，董扶手持拂尘，站在一座临时布下的简易星宿阵前。阵眼处，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石板，上面隐约有暗紫色纹路流动——那是刘循从暗黑会盟内部传回来的，李蒙黑暗源样本的投影媒介。
“人都到齐了。”
董扶抬眼，目光缓缓扫过众人。
“今天叫大家来，是因为一件，关系到武馆未来，也关系到整个对抗暗黑会盟战线的大事。”
他抬手，拂尘一挥。
石板上的暗紫色纹路骤然亮起，一道立体光影从阵中升起，在半空中展开——那是一枚英雄牌的内部结构模型，复杂而扭曲，仿佛一团被强行拧在一起的暗海与黑雾。
“这是……？”
张济眉头一皱。
“暗黑印记。”董扶道，“准确说，是附着在一枚英雄牌内部的黑暗源结构样本。”
他没有立刻解释，而是看向一侧：“郭嘉、崔琰。”
众人的视线随之移动。
郭嘉与崔琰从练武场侧门走入，前者手中折扇合拢，神色认真；后者则抱着一台平板电脑，显然已经提前看过部分资料。
“抱歉，来晚了一步。”郭嘉微笑着朝众人略一颔首，“路上和崔琰还在核对一些细节。”
“坐。”董扶示意。
两人在星宿阵一侧坐下。
“董先生，您继续。”崔琰道。
董扶点点头，目光重新回到那团立体结构上：“这枚样本，来自一枚暗海系英雄牌——李蒙。”
“现在，在徐荣身上。”
“徐荣？”张济猛地抬头。
这个名字，对他来说，并不陌生。
——徐丽丽。
那个曾经与他一起从董卓集团脱离，一心想与他并肩作战，却最终被黑暗吞噬的女人。
“她现在的状态，你们应该多少都有所耳闻。”董扶缓缓道，“被暗黑会盟改造为傀儡，寄居蟹战甲在身，暗海系能量被扭曲成纯粹的杀戮工具。”
“刘循在暗黑会盟内部，已经与她有过数次接触。”
“这枚样本，就是他在李蒙的主动配合下，冒险获取的。”
练武场一片寂静。
众人都没有说话，只是看着那团扭曲的黑暗结构，脸上神情各异。
“董先生。”郭嘉忽然开口，“能否将结构再放大一些？尤其是这一块。”
他抬手，指向模型中央的一个五角形节点。
董扶拂尘轻挥，光影骤然大亮，五角形节点被放大到众人眼前。
那是一个极其规整的五角形，每一条边都由无数细小的暗紫色符文构成，五个角上则各镶嵌着一颗仿佛眼球般的黑色光点，隐隐有红光闪烁。
“这是……？”
裴以常眯起眼。
“暗黑五角星咒印。”
郭嘉缓缓吐出几个字。
练武场，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连一直大大咧咧的张牛角，都不自觉地收起了脸上的笑。
“你确定？”崔琰看向郭嘉。
“很像。”郭嘉目光凝重，“在我们的‘梦想仙界’时代，课本上出现过。”
“古籍里曾经记录的一个黑暗五角星咒印，跟这个很像，叫做黑色五角形。”
他顿了顿，开始回忆那段几乎被现实掩埋的“课本知识”：
“它是张角发明的关键邪恶道具。”
“主要作用有四个。”
“第一，存储并传输英雄心。”
“核心作用，是强制吸收他人的英雄心并存储，之后可以远程把这些能量供给传奇英雄，帮助使用者提升实力。”
“比如，袁绍曾用它吸收粉丝英雄心，配合仙界兵作战。”
“第二，复活角色与道具。”
“可以让石化的武将牌，以及黑君主复活。”
“梦想大战正面战场上，张角就曾用它复活出假徐庶这样的黑君主，破坏了梦想大战的规则。”
“第三，助力解锁强力英雄。”
“比如天宫吕布机甲。”
“用吕布牌改造成暗黑英雄牌版本的吕布，不用召唤机甲，自身就可以完成巨大化。”
“第四——”
郭嘉的声音，沉了下来：
“侵蚀使用者心智。”
“它存在明显副作用，会侵蚀使用者的心智，无限放大其欲望，让使用者沦为只懂破坏和战斗的狂人。”
练武场，鸦雀无声。
童彩鸯瞪大了眼睛：“你是说，徐荣身上的这个咒印，和那个‘黑色五角形’，是同一种东西？”
“至少，非常相似。”郭嘉道，“结构上，几乎一模一样。”
“五角形节点，五条主能量通道，五个角上的‘心核’。”
“这不是自然形成的，而是人为设计的咒印结构。”
“也就是说——”
崔琰接道：“张宝，很可能继承了张角的一部分技术。”
“甚至，在这个世界，把它进一步发展成了‘暗黑印记’体系。”
皇甫嵩眉头紧锁：“如果真是这样，那事情，比我们预想的，要严重得多。”
“暗黑会盟的傀儡军团，就不只是‘被控制的战士’那么简单。”
“而是——”
“可以被当成‘英雄心电池’和‘复活材料’的储备。”
朱儁深吸一口气：“这就解释了，为什么他们对英雄牌和宿主，都那么看重。”
“他们不仅在收集战力，也在收集‘素材’。”
练武场的空气，仿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。
“董先生。”
张济忽然开口，声音有些沙哑：“徐荣身上的这个咒印，有没有可能……被净化？”
所有人的目光，再次集中到董扶身上。
董扶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开口：“从原理上讲，有可能。”
“但难度极大。”
他抬手，拂尘在那五角形节点上轻轻一点。
“这东西，本质上，是一个‘多重功能的诅咒法阵’。”
“它同时承担了四个作用——”
“吸收与存储、传输、复活辅助、侵蚀心智。”
“要净化它，就必须同时处理这四个层面。”
“否则，只处理其中一部分，要么治标不治本，要么直接导致宿主崩溃。”
“现在，我们手上的样本，只是英雄牌内部的黑暗源。”
“还没有完整的人体印记数据。”
“所以，刘循才提出——”
“让武馆这边，配合他设一个局。”
董扶将刘循的计划，完整地说了一遍——
包括【暗潮】任务、废弃工厂之战、徐荣与武馆战力的“遭遇战”、星宿监测阵的数据收集，以及后续净化李蒙、再由李蒙唤醒徐荣的整体构想。
说完之后，练武场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。
“这还真是一个……惊心动魄的合作。”
郭嘉喃喃道。
“一边是卧底在暗黑会盟心脏的刘循。”
“一边是我们在北冀市外围布下的战场。”
“中间，还夹着一个被咒印控制的徐荣，和一枚主动求救的英雄牌。”
他抬起头，看向众人：“你们怎么看？”
“我没意见。”张济率先开口，眼神坚定，“只要有机会救她，我就必须去。”
“而且——”
他握紧了拳头，“她变成现在这样，我也有责任。”
“当初，如果我没有先一步离开，如果我能早点发现‘荀彧’的真面目——”
“她就不会落到这一步。”
童彩鸯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我也去。”裴以常道，“风、沙、雷三系，对能量波动敏感，适合帮董先生照看星宿监测阵。”
“也能在战斗中，尽量收集徐荣的能量数据。”
张牛角挠了挠头：“那我呢？我也去？”
“你暂时留守武馆。”崔琰道，“你的战斗风格太显眼，一旦出现在废弃工厂，很容易被暗黑会盟记住。”
“这次行动，要的是‘模糊感’，不是‘标志性’。”
“再说——”
她看了看张济与裴以常，“有他们两个，已经足够应付一场‘遭遇战’。”
张牛角虽然有些不甘心，但也知道崔琰说得有理，只能闷声应了一句：“好吧。”
“严颜、赵韪。”
董扶看向刚加入武馆阵营的两人。
“你们的意见？”
严颜抱拳：“我听从安排。”
“若需要正面战力，我可以作为第二梯队，在更外围接应。”
“既不抢武馆的风头，又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支援。”
赵韪推了推眼镜：“我更适合在后方，负责情报与战术分析。”
“刘循那边传回来的任务情报，我可以再梳理一遍，找出可能的漏洞与风险点。”
“同时，也可以和郭嘉、崔琰一起，优化这场‘遭遇战’的剧本。”
“让它看起来，更像是一场真正的巧合。”
“很好。”董扶点头。
他的目光，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：
“那么，现在分工如下。”
“一线战力——张济。”
“负责与徐荣正面交手，在不暴露武馆底细的前提下，与她周旋。”
“辅助与监测——裴以常。”
“负责照看星宿监测阵，记录战斗过程中徐荣与李蒙的能量变化。”
“战术统筹与现场指挥——郭嘉。”
“负责控制战斗的节奏与烈度，确保结果在我们预期的范围内。”
“情报与外围封锁——崔琰。”
“负责战前的情报伪装、战后的痕迹清理，以及确保战斗过程不会被外界捕捉到。”
“第二梯队——严颜、吴兰、吴班。”
“在外围待命，不主动介入战斗，除非出现极端情况。”
“武馆坐镇——皇甫嵩、朱儁、童渊、童彩鸯、张牛角。”
“你们的任务，是让武馆看起来，一切如常。”
“不能让暗黑会盟察觉到，我们已经提前知道了【暗潮】任务。”
“蜀川协同——吴懿、赵韪。”
“你们负责与蜀川集团的技术部门、情报部门对接，确保与刘循那边的信息同步。”
“我——”
董扶抬手，轻拂拂尘：
“负责远程监控星宿阵数据，并根据战斗情况，实时调整净化方案。”
“战后，再与刘循那边，共同完成对李蒙的净化。”
他说完，看向所有人：
“有问题吗？”
练武场一片安静。
没有人提出反对。
“那好。”董扶道，“从现在起，这次行动，代号——”
“【星痕】。”
“意思是——”
“在黑暗的印记上，刻下一道星光。”
郭嘉笑了笑：“名字不错。”
“也挺符合我们现在的处境。”
“一边是暗黑五角星咒印。”
“一边是我们的星宿之力。”
“看谁，能在对方身上，留下更深的痕迹。”
崔琰合上平板电脑：“时间不多了。”
“根据刘循那边传来的情报，徐荣的【暗潮】任务，将在三天后执行。”
“我们只有这三天时间，完成所有部署。”
“三天吗……”
张济喃喃道，握紧了手中的长枪。
“足够了。”
“我会在这三天里，把自己的状态，调整到最好。”
“到时候，至少要让她——”
“在战斗中，看到一点熟悉的影子。”
童彩鸯看了他一眼，没有说什么，只是默默点了点头。
她知道，张济心里的那份愧疚，不是几句安慰就能化解的。
唯有行动，才能给他一个交代。
“董先生。”
裴以常忽然开口。
“我有一个疑问。”
“说。”董扶道。
“如果我们这次，成功收集到了足够的数据，也顺利净化了李蒙。”裴以常道，“那徐荣，真的能被救回来吗？”
“她被暗黑印记控制了这么久，她的意识，还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吗？”
练武场的气氛，微微一沉。
这个问题，所有人都在心里问过，只是没有人说出口。
董扶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开口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从技术上讲，我们可以尝试剥离她体内的咒印，修复她的精神损伤。”
“但人心，不是机器。”
“她可能会恢复，也可能会失忆，甚至可能会出现人格分裂。”
“我们能保证的，只是——”
“把她从暗黑会盟的控制中，拉出来。”
“让她，重新拥有选择的权利。”
“至于她之后，选择如何面对这个世界，如何面对我们，如何面对自己——”
“那是她的自由。”
裴以常低下头，轻声道：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至少，我们要先给她这个机会。”
“对。”董扶道，“这也是刘循坚持要做这件事的原因。”
“他不想再看到，第四个、第五个徐荣和魏续。”
“我们也不想。”
练武场再次安静下来。
这一次，沉默中，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。
“好了。”
郭嘉站起身，伸了个懒腰，脸上又露出了那副略带玩世不恭的笑容：
“既然任务已经定下，那我们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。”
“该训练的训练，该布控的布控，该算计的算计。”
“三天后，废弃工厂。”
“我们就和那位‘暗黑傀儡’徐荣，好好打一场。”
“记住——”
他看向众人：
“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斗。”
“这是一场，我们和暗黑会盟之间，关于‘未来规则’的试探。”
“他们想把人，变成电池和材料。”
“我们，要证明——”
“人，不是工具。”
“英雄牌，也不是。”
崔琰站起身：“那现在，就开始行动吧。”
“张济、裴以常，跟我来。”
“我们先去看看那座废弃工厂的地形。”
“严颜、吴兰、吴班，跟吴懿、赵韪去一趟外围，熟悉一下路线。”
“皇甫嵩、朱儁、童渊三位前辈，还有童彩鸯、张牛角，麻烦你们留在这里，帮我稳住武馆的日常节奏。”
“董先生——”
她看向董扶：“星宿监测阵的布置，还需要您亲自出手。”
“交给我。”董扶道。
众人陆续散去。
练武场，很快只剩下董扶、童渊，以及还没走的郭嘉。
“董先生。”
郭嘉忽然开口。
“您觉得，刘循那边，现在在想什么？”
董扶看了他一眼，微微一笑：“大概，在想怎么，悄悄给我们制造一些‘方便’。”
“比如，在徐荣的任务情报里，留一点模糊的空间。”
“在兵属配置上，让她带的人，刚好够让我们‘演一场戏’，又不至于造成太大威胁。”
“甚至，在她出发前，再接触她一次，确认她的状态，顺便让李蒙做好准备。”
郭嘉笑了：“听起来，他在那边，也挺忙的。”
“我们这边忙着布局，他那边忙着在敌人内部，给我们铺路。”
“这还真是一个——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：
“惊心动魄的合作。”
董扶点点头：“所以，我们这边，不能出任何差错。”
“他在黑暗里，已经走得够远了。”
“我们，必须在光里，接住他。”
郭嘉收起笑容，认真地行了一礼：“放心。”
“这场戏，我们会演好。”
“三天后，废弃工厂。”
“不管徐荣身上的，是暗黑五角星咒印，还是别的什么。”
“我们，都会在她身上，留下一道——”
“属于武馆，属于星宿，也属于刘循的痕迹。”
董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，缓缓闭上眼。
星宿阵中的光影，在他指尖流转。
“暗黑五角星咒印……”
他在心里，轻声道。
“张角的遗产，终究还是流落到了这个世界。”
“那就，让我们这些‘梦想仙界’的遗民，再和它，较量一次。”
灯光下，练武场渐渐恢复了平静。
但所有人都知道——
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三天后，北冀市外围那座废弃工厂，将迎来一场，看似普通，却关乎未来走向的战斗。
一边，是被暗黑五角星咒印控制的徐荣。
一边，是武馆与蜀川集团联手布下的星宿之网。
而在更遥远的南邕市，暗黑会盟的地下据点里，刘循正看着【暗潮】任务的最终指令，目光深沉。
“徐荣。”
他在心里道。
“三天后，武馆那边，会有人来。”
“不是来杀你。”
“是来——”
“帮我，把你从黑暗里，拉回来。”
他握紧了拳头。
“这一次，我们，真的是在同一条战线上了。”
“哪怕，你现在，还不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