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影令与卷轴带来的冲击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在星火谷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。去,还是不去?这简单的问题背后,是生死莫测的抉择。
“此乃阳谋。” 李斯将令牌与卷轴置于石案之上,烛火摇曳,映照着他沉凝的面容,“对方以礼相待,又示之以重器(玄影令),更点明‘变数’与‘破局之机’。若不去,便是示弱,亦可能错失良机,甚至……引来不必要的猜忌与敌意。黑冰台行事,素来隐秘难测,其‘影主’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,如今主动现身,必有深意。”
徐福道长捻着胡须,忧心忡忡:“可那北邙,乃是绝凶之地,古籍有载‘生人勿近,葬者不安’。更兼浊气弥漫,如今怕是更加险恶。此去凶多吉少啊。再者,这‘影主’是敌是友,尚未可知。万一……”
“正因如此,才更需一探。” 影舞忽然开口,声音清冷,“对方能精准找到星火谷,并送来此令,说明我们对他们而言并非秘密。避而不见,只会显得心虚。且‘浊气西来,星火东引,破局之机,或在北邙’,此言若为真,北邙山中或有关键之物,可应对浊气之祸。此乃关乎存亡之事,不可不察。”
她顿了顿,看向林浅:“况且,对方明言是为‘变数’而来。林道长,你意下如何?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浅身上。她才是这场“邀请”的核心。
林浅沉默片刻,沙哑开口:“令牌为真,卷轴无误。” 这是“源”的判断,基于能量印记与材质分析。“其主,至少目前,无直接恶意。” 对方若想强掳或加害,以那两名“夜不收”展现的实力,完全有能力尝试,但他们选择了更迂回的方式。
“北邙……” 她缓缓道,“我需一行。”
并非盲目冒险。薇拉留下的线索指向咸阳,而咸阳已化为绝地。北邙作为传说中的上古禁地、龙脉节点,很可能与“摇篮”系统的某些深层秘密,甚至与薇拉失踪有关。更重要的是,卷轴提及“破局之机”,若真与对抗浊气(规则污染)有关,那便是她必须探查的方向。风险虽大,但值得一搏。
“既如此,” 李斯深吸一口气,做出了决断,“三日后,望乡亭之约,我等同去。影舞,你选两名机灵的好手,提前一日出发,于望乡亭周围潜伏,侦查有无埋伏,并规划撤离路线。徐福道长,加紧炼制一批清灵丹与防身药物。林道长,你……还需几日可恢复行动?”
“无碍,届时可往。” 林浅道。三日时间,足够她将能量恢复到15%左右,配合“源”的辅助,只要不遭遇金丹期以上的强敌,自保应当无虞。
计议已定,众人分头准备。星火谷的气氛,从之前的紧张戒备,转为一种沉凝的蓄势。
三日后,子夜。
南三十里,望乡亭。此亭建于前朝,早已破败不堪,只剩几根歪斜的石柱和半截残碑,孤立于荒山野岭之间,在惨淡的月光下,更显凄清诡异。四周山风呜咽,远处浊气弥漫的昏红天幕隐约可见。
李斯、林浅、影舞(及两名精锐影卫暗中随行)准时抵达。徐福留守谷中,以防不测。
亭中空无一人。只有夜风穿亭而过,卷起枯叶。
“时间到了。” 影舞低声道,手按剑柄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。
子时正刻,月光似乎黯淡了一瞬。紧接着,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外三丈处。正是前夜那两名“夜不收”,以及……多了一人。
多出之人,身形略显佝偻,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,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,只露出下颌一缕银白长须。他手中拄着一根乌木拐杖,气息沉凝如渊,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。正是这股气息,让李斯和影舞瞬间绷紧了神经——深不可测!远比前夜那两名“夜不收”更强!
“李丞相,久违了。” 一个苍老、温和,却带着某种奇异磁性的声音,从斗篷下传来。他竟然直接道破了李斯的身份!
李斯心头剧震,面上却不动声色,拱手道:“阁下便是‘影主’?亡国之人,不敢当丞相之称。不知影主深夜相邀,所为何事?”
“呵呵,丞相过谦了。大秦虽亡,法统犹在,丞相风骨,老夫向来钦佩。” 影主的声音依旧温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至于所为何事……” 他微微抬头,兜帽下的目光似乎越过了李斯,落在了他身后的林浅身上。
那目光并无侵略性,却仿佛能穿透皮囊,直视灵魂本质。林浅感到“源”的防御机制微微颤动,自主加强了意识层面的屏蔽。
“便是为了这位……‘林道长’,或者说,这位来自天外的‘观察者’阁下。” 影主缓缓说道,语出惊人!
李斯、影舞脸色骤变!天外?观察者?这称呼,这指向……
林浅心中也是微微一凛,但面上依旧平静。对方果然知道些什么!她沙哑开口:“观察者?何意?”
影主轻笑一声,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:“阁下不必否认。骊山地宫异动,咸阳浊气爆发,皆因‘天机’紊乱而起。而阁下,便是那搅动天机的‘变数’。老夫执掌黑冰台数十年,监察天下,对‘异常’最为敏感。阁下自锈镇现身,至玄鸟谷显圣,入骊山,出咸阳,一路所为,虽隐秘,却非无迹可寻。尤其那日地宫崩毁,星力紊乱,有一缕迥异于此界的气息泄露……老夫便知,天外来客,已然降临。”
他每说一句,李斯和影舞的心就沉一分。原来他们的一切,早已在这位神秘“影主”的监视之下!黑冰台的力量,果然可怕!
“既知我来历,邀我至此,意欲何为?” 林浅不再否认,直接问道。对方既然挑明,再掩饰已无意义。
“合作。” 影主言简意赅,“浊气之祸,非此界之劫,实乃‘天’之疾。仙秦倾覆,不过表象。根源在于维系此方天地的‘规则’出了岔子,正在崩坏。北邙山中,藏有一物,或可窥见‘规则’本源,寻得一线生机。然,北邙凶险,非此界之人可入核心。需借阁下之力,亦或说,需借阁下……超脱此界规则的‘视角’与‘手段’。”
规则崩坏?天外视角?李斯和影舞听得云里雾里,但大致明白了:浊气之灾源于世界根本出了问题,北邙有解决线索,但需要林浅这个“天外来客”帮忙才能拿到。
“我为何要信你?又为何要帮你?” 林浅反问。
“信与不信,在于阁下。然,浊气蔓延,无分彼此。阁下滞留此界,亦受其害。此其一。” 影主不疾不徐,“其二,北邙山中,或许亦有阁下找寻之物——比如,另一位置身此界的‘同行者’的线索?”
同行者?薇拉?!林浅瞳孔微缩。对方连薇拉的存在都知道?还是试探?
“老夫可立下心魔大誓,此行只为探查北邙之秘,寻找遏制浊气之法,绝无加害阁下之心。且愿以黑冰台残留之力,助阁下在此界行事。作为交换,请阁下助我取得北邙山中一物——‘定星盘’残片。” 影主说着,从怀中取出一物,却是一枚与送给林浅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玄影令,只是背面刻着的,是一个古老的“誓”字。
“此乃‘心魔誓令’,以神魂为引,若违此誓,神魂俱灭。阁下可查验。” 他将令牌抛给林浅。
林浅接过,暗中让“源”扫描。令牌中确实蕴含着一种奇特的、与神魂紧密相连的约束力量,其结构严谨,不像作假。
“你要‘定星盘’残片何用?” 林浅问。
“定星盘,乃上古遗留之物,可定地脉,镇气运,亦可窥测天机流转。得其残片,或可推演出浊气源头,乃至……修补规则裂隙的一线可能。” 影主坦然道,“此物对阁下或许无用,但对此界苍生,至关重要。”
话已至此,条件、诚意、威胁(浊气危害)、诱惑(薇拉线索)皆已摆明。
林浅沉默。与虎谋皮,风险极大。但这“影主”展现出的信息量和掌控力,远超李斯等人,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高层次信息和帮助的本地势力。北邙之行,凶险未知,若有黑冰台协助,无疑能增加成功率。更重要的是,薇拉的线索……
“可。” 良久,林浅吐出两个字,“但需约法三章。一,行程安排,需与我商议。二,所得信息,共享。三,若遇不可抗之危,我保留撤离之权。”
“合情合理。” 影主点头,“既如此,三日后,子时,此地再会。老夫会备好一应物资与人手。另外……” 他目光扫过李斯和影舞,“丞相与影舞姑娘若愿同行,老夫欢迎之至。多一个人,多一份力。”
李斯与影舞对视一眼,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。星火谷太小,想要在这崩坏的世界活下去,必须走出去,接触更高层次的力量与秘密。北邙虽险,却也是机遇。
“愿往。” 李斯沉声道。
“好。” 影主似乎笑了笑,身影开始缓缓变淡,“三日后,静候佳音。”
话音落下,三名“夜不收”连同影主,如同融入夜色般,消失不见,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,和手中那枚沉甸甸的“心魔誓令”。
夜风吹过望乡亭,残碑呜咽。新的征程,即将开始。而前方等待他们的,是上古禁地北邙的未知凶险,以及与神秘“影主”的脆弱联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