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雨,总带着几分缠绵的湿意。
沈清寒踏入青石镇时,暮色已浓,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飘落,将青石板路润得油亮,倒映着街边灯笼昏黄的光。镇子不大,依河而建,两岸的吊脚楼鳞次栉比,檐角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,混着河面上渔舟的橹声,倒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温婉。
他寻了家临河的 “悦来客栈”,刚踏入大堂,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—— 许是连日阴雨,空气里总散不去潮气。大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几桌客人,大多是行商打扮,低声聊着生意上的事,唯有角落一桌,气氛格外不同。
那桌坐着三个黑衣人,皆是面罩遮脸,只露出一双双冷冽的眼睛,腰间佩着的弯刀样式奇特,刀鞘上刻着狰狞的骷髅纹。他们没有点酒菜,只是死死盯着楼梯口,仿佛在等着什么人。
沈清寒对此并未在意,江湖之中,奇人异事本就常见。他走到柜台前,声音平淡:“一间上房,再来两碟小菜,一壶温酒。”
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,脸上堆着和气的笑,可眼神里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。他飞快地瞟了一眼角落的黑衣人,才点头应道:“好嘞,客官稍等,小的这就去安排。”
片刻后,沈清寒提着食盒上了二楼。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,推窗便能看到河面的渔火。刚将食盒放在桌上,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伴随着女子的惊呼声。
“你们别过来!”
沈清寒动作一顿,侧耳倾听。那声音清脆,却带着明显的慌乱,似乎正朝着他的房间跑来。紧接着,便是黑衣人冷厉的呵斥:“丫头,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,免得受皮肉之苦!”
“砰!”
房门被猛地撞开,一个身着浅绿衣裙的少女踉跄着冲了进来,她约莫十六七岁,面容娇俏,此刻却脸色苍白,发髻散乱,额角还沾着血迹。看到沈清寒,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快步跑到他身后,声音带着哭腔:“公子,求您救救我!”
紧随其后的,便是那三个面罩黑衣人。他们看到房间里的沈清寒,眼中闪过一丝警惕,为首之人冷声道:“阁下是谁?此事与你无关,识相的就赶紧让开!”
沈清寒没有动,只是目光落在少女身上,声音依旧平淡:“他们为何追你?”
少女咬着唇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:“我…… 我叫苏婉儿,是‘百草堂’的弟子。他们是‘幽冥教’的人,想抓我去炼药……”
“幽冥教” 三个字一出,沈清寒的眉梢微微动了动。他曾听闻,这幽冥教盘踞在江南一带,行事诡秘,常掳掠百姓炼制邪药,江湖中人对其恨之入骨,却因教中高手众多,始终无人能将其铲除。
为首的黑衣人见沈清寒没有让开的意思,语气愈发冰冷:“阁下这是要多管闲事?”
沈清寒缓缓站起身,左手按在腰间的古剑剑柄上。刹那间,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,连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变得微弱了几分。他看着黑衣人,声音没有一丝波澜:“放开她。”
“找死!”
黑衣人怒喝一声,拔出腰间的弯刀,刀身泛着诡异的绿光,显然淬了剧毒。他脚步一踏,身形如鬼魅般扑来,弯刀带着一股腥风,直劈沈清寒的面门。另外两个黑衣人也同时动手,一左一右,弯刀分别斩向沈清寒的腰间和腿部,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退路。
苏婉儿吓得闭上了眼睛,她虽出自 “百草堂”,却只懂医术,不懂武功,此刻早已吓得浑身发抖。
就在弯刀即将及身的瞬间,沈清寒动了。
他没有拔剑,只是身形微微一侧,如同风中的柳絮般轻盈,恰好避开了三柄弯刀的夹击。同时,右手屈指成剑,对着为首黑衣人握刀的手腕轻轻一点。
“咔嚓” 一声轻响,伴随着黑衣人的痛呼,他手中的弯刀脱手飞出,“钉” 的一声插进墙壁,剑身还在微微震颤,绿光闪烁。
另外两个黑衣人见状,眼中闪过一丝惊骇,却并未退缩,反而加大了攻势,弯刀挥舞得愈发迅猛,刀风呼啸,将房间里的桌椅砍得木屑飞溅。
沈清寒依旧没有拔剑。他的身影在刀光中穿梭,动作不快,却每一次都能精准地避开攻击,同时指尖不断点出,每一次点出,都伴随着黑衣人的痛呼。不过片刻,两个黑衣人的手腕便都被点中,弯刀纷纷落地,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,显然已经骨折。
为首的黑衣人捂着受伤的手腕,看着沈清寒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:“你…… 你究竟是谁?为何不拔剑?”
在他看来,沈清寒能轻易击败他们三人,必定是顶尖高手,可自始至终,对方都没有拔出腰间的古剑,这无疑是对他们最大的轻视。
沈清寒没有回答,只是目光落在他身上,声音带着一丝冷意:“幽冥教掳掠百姓炼药,残杀无辜,今日我便替天行道。”
话音落下,他右手握住了古剑剑柄。
就在手指触碰到剑柄的刹那,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那股古老而苍茫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,古剑发出低沉的嗡鸣,仿佛在回应主人的心意。
为首的黑衣人脸色骤变,他知道今日遇上了硬茬,转身就想逃跑。可还没等他迈出脚步,沈清寒便已拔剑。
没有绚烂的剑光,只有一道朴素无华的黑色弧线,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。
“噗” 的一声轻响,黑衣人捂着脖颈,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,他瞪大了眼睛,身体缓缓倒地,气绝身亡。另外两个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,跪地求饶:“大侠饶命!大侠饶命!我们再也不敢了!”
沈清寒看着他们,眼中没有丝毫波澜:“幽冥教的总坛在何处?”
两个黑衣人哪里敢隐瞒,连忙说道:“在…… 在百里外的黑木崖!教中还有护法和教主,他们…… 他们武功极高!”
沈清寒点点头,手腕轻轻一抖,古剑归鞘。又是两道黑色弧线闪过,两个黑衣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,倒在地上没了气息。
房间里恢复了寂静,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苏婉儿压抑的抽泣声。沈清寒转身看向她,声音缓和了几分:“你没事吧?”
苏婉儿摇摇头,擦干脸上的泪水,对着沈清寒深深一揖: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,小女子无以为报。不知公子高姓大名?”
“沈清寒。”
“沈公子,” 苏婉儿抬起头,眼中带着几分恳求,“我师父还在百草堂,幽冥教的人说不定还会去找他麻烦,求您…… 求您能不能护送我回百草堂?”
沈清寒沉默片刻。他本想尽快前往江南腹地,寻找关于《剑经》的线索,可看着苏婉儿期盼的眼神,想到幽冥教的恶行,终究还是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苏婉儿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,连忙说道:“多谢沈公子!百草堂就在青石镇外三十里的药王谷,我们明日一早出发便可。”
沈清寒没有说话,只是走到窗边,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。雨丝依旧缠绵,可他知道,这江南的平静之下,必定还藏着更多的风波。而他腰间的古剑,也必将在这风波之中,再次饮血。
夜色渐深,客栈大堂里的灯笼依旧亮着,只是那角落的黑衣桌,已没了人影,只留下几缕未散的血腥味,混着江南的潮气,在空气里弥漫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