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浪谷藏在连绵的音波山脉深处,谷口立着块巨大的声纹石,石面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凹槽,风一吹就发出“呜呜”的鸣响,像无数支笛子在齐奏。银鸟群落在石顶,用喙轻轻啄着凹槽里的积灰,每啄一下,石面就亮起一道音阶,“哆来咪发唆”顺着风飘出来,倒像是在为他们引路。
阿夜刚踏入谷口,脚下就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,低头一看,竟是无数细小的声纹石粒在蠕动,慢慢拼凑成一级级台阶。台阶泛着淡金色的光,每级台阶上都嵌着个小小的音孔,踩上去会发出对应的音符——阿夜踩在第一级,“哆”的一声清亮悦耳;阿月跟着踩上,“来”的音温柔缠绵。
“这是‘百音阶’,”阿夜摸着声纹石的凹槽,声音里带着惊叹,“每级台阶都需要对应的声音才能激活,咱们刚才收集的声笼,刚好能派上用场。”他将声笼贴近声纹石,笼里的光球立刻化作无数光点,钻进台阶的音孔里。瞬间,原本模糊的台阶变得清晰,从谷口一直延伸到云雾深处,足有百级之多。
阿月踩着“咪”音阶的台阶,贝壳镜里的小笛灵也跟着跳上同级台阶,脚下立刻弹出个小小的音符,吓得它往阿月影子里缩了缩。“原来它也能互动!”阿月笑着拍手,小笛灵像是受到鼓励,又试探着踩上“发”音阶,这次没再害怕,反而跟着音符的节奏晃了晃身子。
走到第三十阶时,台阶突然下陷半寸,周围的雾气里钻出许多“音灵”——它们是由纯粹的声音凝结而成,有的像流动的旋律,有的像跳动的音符,还有的拖着长长的回音尾巴。其中一个裹着婴儿笑声的音灵凑过来,用软糯的声音喊:“抱抱~”
阿夜刚想伸手,声笼突然震动,飞出个暖黄色的光点将其包裹,那音灵立刻化作个光团融进台阶,台阶上的“喜”字纹路亮了起来。“看来它们需要找到对应的情绪共鸣才能安定。”阿夜解释道,同时将笼中藏着的老人咳嗽声释放出来,果然,雾气里钻出个带着“哀”绪的音灵,被声笼里的“哀”光牵引着,也化作了台阶的养分。
百音阶两旁的岩壁上,镶嵌着无数透明的“音晶”,里面封存着各种声音:有深山古寺的钟声,有集市小贩的吆喝,有恋人的私语,还有暴雨打在窗棂上的噼里啪啦声。阿月摘下一块音晶,里面立刻传出她昨天给母亲打电话的声音:“妈,我挺好的,别担心。”她脸颊微红,赶紧把音晶塞回去,却发现那音晶的光芒亮了几分,旁边的台阶也稳固了些。
“看来这里的一切都和‘真实的声音’有关。”阿月若有所思,“连我们自己的声音也能成为养分。”她试着对着岩壁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,“阿月!”话音刚落,附近的音晶就闪烁起来,一道新的台阶从雾气里延伸出来,上面刻着她的名字。
阿夜看着这一幕,突然对着雾气喊出了所有他们认识的人的名字:“阿月、李伯、张婶、竹叔……”每喊一个名字,就有一级台阶浮现,台阶上的音孔发出的音符串在一起,竟组成了一段简单的旋律。声笼里的光球越来越亮,百音阶上的“七情”纹路渐渐连成一片,像条彩色的丝带缠绕在台阶两侧。
走到第七十阶时,雾气突然变得浓稠,所有音灵都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。阿夜试着释放声笼里的声音,却毫无反应。小笛灵从阿月影子里钻出来,对着雾气喊了声“笛笛”,雾气竟泛起涟漪,露出里面的景象——是片漆黑的空间,只有无数双红色的眼睛在闪烁,那是“无声之境”,专门吞噬声音。
“这里没有声音,声笼里的储备用不上了。”阿月有些紧张,贝壳镜里的光都暗了几分。阿夜却突然笑了,他握住阿月的手,又指了指小笛灵:“我们还有自己的声音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用尽全力喊出阿月的名字:“阿月!”
声音在死寂中炸开,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激起层层涟漪。那些红色的眼睛猛地后退,雾气被震开一道缝隙。阿月立刻会意,跟着喊出阿夜的名字:“阿夜!”缝隙扩大了些。小笛灵也学着样子,用稚嫩的声音喊:“阿夜!阿月!”
三道声音叠加在一起,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,硬生生在无声之境里撕开一条路。百音阶在他们脚下延伸,每一级都刻着他们三人的名字,音孔里发出的音符不再是单一的“哆来咪”,而是他们三人声音的和弦。
终于踏上第九十九级台阶时,前方出现了座悬浮的石桥,桥对面就是回音阁。石桥由无数音叉组成,每个音叉都刻着不同的音阶,踩上去就会发出对应的音。阿夜刚踏上桥,整座桥就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,音叉剧烈震动,像是要断裂。
“不对,声音太杂了!”阿月立刻捂住耳朵,“我们的声音频率不一样,得找到共同的音!”阿夜想起声笼里那道融合了七情的光球,赶紧将其释放出来。光球悬浮在桥中央,散发出柔和的白光,那些杂乱的音叉瞬间安静下来,震动变得同步,发出和谐的共鸣声。
“是‘共鸣音’!”阿夜惊喜道,“我们三人的声音虽然不同,但灵魂频率能产生共鸣,这光球就是证明!”他们踩着共鸣音组成的桥面前行,音叉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和谐,像首完整的乐曲。小笛灵在前面蹦蹦跳跳,每跳一下,就有个音叉亮起,在桥面上画出道彩虹。
回音阁终于全貌展现在眼前——它不像普通的楼阁,更像个巨大的“音腔”,整体是用某种白色玉石砌成,阁檐下的风铃果然都是小笛子形状,风一吹,发出的不是叮当作响,而是一段段完整的旋律。阁门是用声纹木做的,上面刻着无数细小的声波纹路,正中央有个凹槽,形状和声笼完美契合。
阿夜将声笼嵌进凹槽,阁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一股温润的气流涌出来,带着淡淡的玉香。声笼里的光球化作道流光钻进阁内,落在正中央的玉台上,玉台立刻亮起无数声纹线,将整个阁楼包裹起来。小笛灵兴奋地跳上玉台,在光球旁边转来转去,玉台周围的地面裂开,露出许多细小的管道,里面流淌着银色的“音液”——那是声音凝结成的液体。
“看来这里就是淬炼声魂的地方了。”阿夜环顾四周,阁楼的墙壁上挂满了“音谱”,上面不是音符,而是各种声音的波形图,“这些波形图应该能帮声魂更清晰地认识每种声音的本质。”
阿月走到一面墙前,上面的波形图正在缓慢变化,仔细看竟是她刚才喊“阿夜”时的声波纹路,旁边还标注着“情感强度:90%”。“太神奇了,它连情绪强度都能分析出来。”她转头看向阿夜,发现他正盯着阁楼顶端的一幅巨大音谱,那音谱里的波形不断流动,像是在演奏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。
“那是‘万物和声’,”阿夜轻声道,“据说学会它,就能听懂世间所有声音的语言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向往,声笼嵌在阁门凹槽里,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阁楼里的音液,笛身的声魂在音液的滋养下,正一点点变得凝实,像块上好的暖玉。
百音阶在他们身后慢慢隐去,化作声纹石上的一道新纹路,而回音阁的风铃突然合奏起来,奏响的正是他们刚才在无声之境喊出彼此名字的旋律,温柔又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