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鸟衔着琉璃片往余音涧飞去时,阿夜笛身上的声骨突然发出细碎的嗡鸣,那层金色光晕顺着笛孔漫出来,在他掌心凝成个半透明的网——网眼是音符形状,网线泛着淡淡的虹光,像用晨露的丝缕织成的。
“这是……声笼?”阿月举着贝壳镜凑近看,镜片里的网眼突然放大,能看见每个音符网眼里都嵌着个极小的“听”字,“难道是用来装收集的声音?”
阿夜试着将一片含着婴儿笑声的琉璃片放在声笼上,琉璃片立刻化作串银珠钻进网眼,网眼瞬间亮起暖黄色的光,婴儿的笑声变得更清晰,还混着奶香味儿——那是“喜”的情绪。声骨周围的金色纹路轻轻跳动,像在点头。
“真的能收进去!”阿月眼睛一亮,捡起片裹着争吵声的琉璃片递过去,“这是刚才在集市听见的夫妻吵架,该是‘怒’吧?”
琉璃片触到声笼的瞬间,网眼腾起刺目的红光,争吵声里的怨怼和火气几乎要溢出来,声骨却猛地收缩了一下,像是被烫到似的。阿夜赶紧用指尖按住笛胆,低声道:“看来‘怒’的声音太烈,得慢慢收。”
银鸟群在余音涧上空盘旋成圈,涧水突然翻涌起来,浮出更多琉璃片。有的裹着老人咳嗽时的呜咽,那是“哀”;有的藏着孩童被雷声吓哭的抽噎,那是“惧”;还有片琉璃片里,是对门阿婆给老伴喂药时的轻声哄劝,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阿月刚碰到它,声笼就泛起了粉光——那是“爱”。
“还差‘恶’和‘欲’呢。”阿月翻捡着琉璃片,突然指着片发黑的碎片,“这个!刚才在废庙听见的,有人在诅咒仇家,怨气好重。”
那碎片刚靠近声笼,就发出“滋啦”的响声,网眼瞬间蒙上层黑雾,声骨的金光都黯淡了些。阿夜皱眉将碎片弹开:“‘恶’的声音太蚀骨,或许该找更淡些的。”
正说着,涧对岸突然传来商贩的叫卖声:“新鲜的蜜桃!甜得能齁死人!不买后悔啊!”那声音里的急切和贪婪藏都藏不住,阿月眼睛一亮:“这是‘欲’!对利益的欲望!”
琉璃片应声飞入声笼,网眼泛起橙光,叫卖声里的热辣和算计清晰可辨,声骨却反常地舒展了些,像是在适应这种鲜活的烟火气。
收集到第六种情绪时,声笼突然变得沉甸甸的,网眼里的光开始互相渗透:暖黄的“喜”撞上粉红的“爱”,竟揉出片温柔的橙;红色的“怒”被“惧”的蓝光浇过,淡成了带紫的灰。阿夜发现,声骨周围的纹路里,慢慢浮出些细小的人影——那是婴儿的笑脸、争吵的夫妻、喂药的阿婆……每种声音都具象成了画面。
“还差最后一种‘欲’?不对,七情里的‘欲’是泛指愿望吧?”阿月突然想起什么,从兜里掏出片被体温焐热的琉璃片,“这个是今早听见的,有个书生对着月亮说‘想中状元’,算不算?”
琉璃片里的声音带着青涩的执拗,声笼接住它时,网眼亮起了剔透的蓝光,像浸在溪水里的石头。这一次,声骨猛地迸出刺眼的金光,七道光在声笼里转着圈融合,最后凝成颗鸽子蛋大的光球,轻轻落在声骨上——声魂的雏形,成了。
就在光球落下的瞬间,余音涧的水面突然映出片虚影:是座浮在云端的楼阁,阁檐下挂着无数风铃,每个铃舌都是支小笛子。阁门上写着“回音阁”三个篆字,门旁立着块石碑,上面刻着:“声魂需淬,方得共鸣。”
“回音阁?”阿夜抚摸着笛身上饱满起来的声魂,感觉笛子像是轻轻哼了一声,“看来要去那里淬炼声魂。”
阿月的贝壳镜突然剧烈晃动,镜面上浮现出银鸟群的飞行轨迹,轨迹连成行字:“回音阁藏于声浪谷,需以百声共鸣为匙。”她抬头时,正好看见银鸟群衔着剩下的琉璃片往西北方向飞去,翅膀拍打的声音里,混着声笼里溢出的各种声响,像支杂乱却热闹的曲子。
“百声共鸣……”阿夜低头看声笼里跳动的光,突然笑了,“我们收集的声音,加上忘忧岛的花瓣声、黑风崖的蝙蝠叫、余音涧的水流声……早超过一百种了吧?”
笛身突然轻轻震颤,声笼里的光球顺着笛孔钻进笛胆,笛尾的玉花花瓣上,竟长出了细小的音孔——那是真正属于这支笛子的“声窍”。阿月碰了碰音孔,指尖立刻传来酥麻的震动,像是有无数根琴弦在里面轻轻拨动。
“你听!”阿月把耳朵贴在笛身,突然瞪大了眼睛,“里面有声音在学我们说话!‘阿夜’‘阿月’……它在叫我们的名字!”
阿夜将笛子凑到唇边,还没吹气,笛胆就自己发出段轻快的调子,调子尾音带着点俏皮的上扬——分明是刚才阿月捡到“爱”的琉璃片时,哼的那半段童谣。
声浪谷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风铃声,银鸟群的叫声越来越近,像是在催促。阿夜握紧笛子,感觉声魂在笛胆里轻轻跳动,像颗刚醒的心脏。他看向阿月,发现她手里的贝壳镜正映出他们俩的影子,影子旁边,多了个半透明的小身影——那是这支笛子的灵,正踮着脚,伸手想去够声笼里的光。
“走吧。”阿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看来我们的‘小笛灵’,急着要去回音阁长大呢。”
余音涧的水流突然分向两边,露出条铺着月光石的路,路尽头的云雾里,风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,像是无数支小笛子在合唱。阿月踩着月光石往前走,贝壳镜里的小笛灵,正跟着他们的影子,一步一步往前挪,玉色的脚丫踩在镜面上,留下串小小的音符脚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