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小满盯着那把风旋凝成的剑影,喉咙发干。屋子里很静,连窗外的风都停了。
他抬起脚,往前走了一步。地面的裂缝还在,但不再冒黑气。他没看镜子,只看着清风仙的眼睛。
“你说我要接住它……那我现在就想学。”
清风仙没说话,只是把手抬起来。风旋散开,掌心浮出一柄短剑。剑身透明,像是用整块冰雕出来的,里面有一圈圈流动的纹路。剑脊上刻着三个字:风息。
“拿着。”
陈小满伸手接过。剑比想象中轻,几乎感觉不到重量。可刚一握紧,手臂就抖了一下。一股冷流顺着掌心往胳膊里钻,像有根针在经脉里刮。
“这是风核之力。”清风仙说,“能压你体内的阴煞躁动。但它不会自己听话,得你去听它。”
白小染从门外跳进来,站在房梁上,尾巴甩了两下。“老头,你给他的东西,不会反噬吧?他现在经脉还没稳。”
“若会反噬,我不会给。”清风仙转头看了她一眼,“你是狐仙,该闻得出这剑上没有杀意。”
白小染鼻子动了动,哼了一声,没再说话。
黄大贵从墙角钻出来,爪子在地上蹭了蹭。“话说回来,这玩意儿真能克柳七爷?那家伙可是靠怨气活着的,风能吹散怨念?”
“怨念是死气堆积。”清风仙用拐杖点了点地,“风是活气流动。死气遇活气,如雪落火中。”
陈小满试着挥了一下剑。动作刚起,手腕就被一股力量扯偏,剑尖歪向一边。他踉跄半步才站稳。
“别用力。”清风仙说,“你不是在砍东西,是在引风。”
“怎么引?”
“闭眼。”
陈小满照做。黑暗里,身体突然变得敏感。他感觉到空气在皮肤上滑动,头顶、肩后、脚边,都有细微的流动。耳边响起极轻的嗡声,像是风吹过窄缝。
“你现在看到的,是风的路。”清风仙声音低下来,“你眼睛能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,那就用它去看风。”
陈小满屏住呼吸。意识沉下去,眼前景象变了。不是光,不是影,而是一条条银线在空中穿行。有的细如蛛丝,有的粗如绳索,随着呼吸起伏,缓缓移动。
他顺着最近的一条银线,慢慢抬起剑。
剑尖碰上那道气流的瞬间,嗡的一声轻响。风顺着剑脊爬上来,在剑刃边缘卷成一道微不可察的弧。
“成了。”清风仙说,“第一式,叫风起无形。不靠力,不靠速,靠的是顺。”
陈小满睁开眼。屋檐下挂着一根断掉的蛛丝,刚才还垂着,现在只剩半截。
他低头看剑,手心出了汗。
“再来。”
这一练就是两个时辰。每次挥剑,体内阴煞之力都会和风息冲撞一下,像两股水在血管里对冲。到后来,额头开始冒冷汗,指尖发麻。
第三次尝试时,剑刚举到一半,胸口猛地一闷。他张嘴想喘气,却发现吸不进空气。风息剑脱手飞出,砸在墙上,弹落在地。
白小染立刻跳下来,一爪按在他背上。“经脉堵了!快趴下!”
陈小满跪坐在地,咳了几声。喉咙里泛起腥味,但没吐血。
清风仙走过来,拐杖在地上画了个圈。地面裂开一道细缝,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地下冒出来,围着陈小满转了一圈。
“风不能硬灌。”他说,“你体内有阴煞,外头有风息,两边打架,伤的是你自己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“先调呼吸。”清风仙盘腿坐下,“一呼一吸之间,有三停。你在第二停的时候,把风引进来,让它跟着你的节奏走。”
陈小满照做。吸气数到二,停。那一瞬,他把注意力全放在胸口,想象风是一缕水,顺着气管往下流。
一圈,两圈……渐渐地,体内的滞涩感松开了。
黄大贵绕到他面前,尾巴拍了拍他膝盖。“行了小子,别跟自己过不去。咱们又不是明天就去捅柳七爷的老窝。”
白小染蹲在一旁,九尾轻轻搭在他肩膀上。一股暖意透进来,让经脉舒服了不少。
“你这剑法,练熟了真能破地窖?”陈小满问。
“能。”清风仙点头,“但你现在还不行。风息要跟你心意合一,才能斩开封印。”
“多久能成?”
“看你自己。”
陈小满捡起风息剑,重新站直。
“我今晚不睡。”
清风仙没拦他。只是站起来,拐杖一划,院子里的地面上浮现出九个光点,排成环形。
“这是引风阵。站进去,我能帮你稳气息。”
陈小满走进去。九个点亮起淡青色的光,围成一圈风场。他开始一遍遍重复第一式。
起初还是卡顿,挥到第七次时,剑尖划过空气,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。三丈外的槐树叶子齐刷刷断了一层,落地无声。
白小染耳朵动了动。“这声音……跟奶奶以前用的剑有点像。”
黄大贵咧嘴笑了。“嘿,以后打架我也能躲你后面乘凉了。”
清风仙坐在石阶上,闭着眼,手里拄着拐杖。其实他一直睁着一只眼,盯着巷子深处。
天快黑的时候,陈小满已经能连续挥出五次完整剑式。每一次都比前一次顺畅。风息剑在月光下泛着青光,像活了一样贴着手掌转动。
远处传来几声猫叫,接着是小孩跑过巷子的脚步声。有人在喊收摊了。
陈小满停下动作,喘着气。
“今天到这儿。”清风仙说,“明天这个时候,继续。”
“我不止要练一式。”
“你想学多少?”
“全部。”
清风仙睁开眼。“八式剑法,每一式都要耗灵力。你现在撑不住第二式。”
“那我也要试。”
老人沉默了一会,抬起手。风旋再现,这次凝出的是一本薄册子,封面写着《清风引》三个字。
“拿去。第一式和第二式的口诀在里面。别贪多,先吃透一招。”
陈小满接过册子,塞进怀里。
“还有件事。”他说,“你说柳七爷在我家地窖里,靠家人怨气活着……那他是不是也能知道我在练什么?”
清风仙站起身,望向老宅后院那口枯井。
“他知道。”他说,“但他现在出不来。你在外面练得越狠,他在下面就越坐不住。”
“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打断我。”
“没错。”
“那今晚……他可能会动。”
清风仙点头。“所以我不会走。你就在这院里练,我去井边坐一会。”
他转身走向后院,拐杖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音。
白小染跳上墙头,尾巴竖得笔直。黄大贵钻进草堆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陈小满握紧风息剑,重新摆出起手式。
月亮升到屋顶时,他正挥出第十一次剑。剑尖带起的风擦过井沿,那口枯井忽然传出一声闷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封印上。
井盖颤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