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小满的头抬着,眼睛全黑,嘴里还在说话。声音低得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。
“我要让你活着,亲眼看着自己变成怪物。”
白小染冲了过去。她没管阵法会不会炸,也没想自己会不会被震飞。她的尾巴在空中划出弧线,九条一起缠上去,把陈小满整个裹住。狐火从尾尖冒出来,贴着他的皮肤游走,像一层薄光罩住他。
黄大贵喊了声“别”,但已经晚了。
阵纹突然抖了一下,地面裂开的声音接连响起。几道细缝从陈小满背后延伸出去,黑气顺着裂缝往上涌,撞在狐火上发出“嗤”的一声。白小染咬牙,尾巴收紧,可那股力量太强,她感觉自己的灵力像被吸进去一样。
陈小满的身体猛地一颤,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。他的手指抽动,手臂上的血管凸起,皮肤下好像有东西在窜。
“他在吞!”黄大贵蹲下,手掌按地,脸色变了,“不是反噬,是他自己在拉那股气!”
白小染盯着他的脸。原本苍白的皮肤开始发青,嘴唇却越来越红,像涂了血。他的眼球在动,但不是看人,而是无意识地转。
“小满。”她叫了一声。
没反应。
“陈小满!”
他嘴角扯了一下,还是那句话:“我要让你活着……”
白小染抬手,用尾巴轻轻碰他的额头。这一下,陈小满整个人抖了起来。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咔声,像是要散架。
黄大贵站起身,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,咬破舌尖,一口血喷在符纸上。符纸燃起暗红色的火,他把它拍在地上,沿着阵纹边缘画了一圈。火光贴着裂痕爬行,暂时压住了黑气的外溢。
“你稳住他心脉,我来送灵力。”他说。
白小染点头,一条尾巴始终贴在陈小满胸口。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乱得不像话,时快时慢,有时甚至停一下。她把自己的气息调成和他一样的节奏,慢慢往他体内送一丝温热。
黄大贵盘腿坐下,双手结印,指尖泛出淡黄色的光。他将光引到符火尽头,顺着白小染的尾巴传过去。灵力一进入陈小满体内,立刻被那股狂暴的力量撕碎。
“撑不住。”黄大贵喘了口气,“这股气不是普通的浊气,是带着怨念的。”
白小染没说话。她收回八条尾巴,只留一条缠住他手腕,另一条从自己心口引出一道细线,连到他后颈。她闭眼,开始调动本源之力。
疼。
像有刀在割她的内脏。她脸色发白,额头冒出冷汗。但她没松手。
陈小满的呼吸忽然停了。
白小染睁眼,发现他的胸膛不动了。她伸手探他鼻息,一点气都没有。
“别死。”她低声说,“你答应过要请我吃糖的。”
黄大贵抬头看了她一眼,没笑。他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。
可就在这时,陈小满吸了一口气。
很浅,但确实吸了。
他的眼皮跳了跳,喉咙里发出咕哝声。那句话又来了:“我要让你活着……”
白小染突然伸手,掌心贴在他额头上。
“奶奶留下的木匣子上有字。”她说,“你还记得吗?‘星不孤,火长明’。”
陈小满的眉头动了一下。
“你说那是废话,还嫌刻得歪。”她继续说,“结果你自己偷偷描了一遍。”
他的手指蜷了一下。
黄大贵察觉到变化,立刻加大灵力输出。他感觉到那股狂暴的力量不再横冲直撞,而是开始往丹田方向沉。
“有用!”他说,“再试一次。”
白小染深吸一口气,集中全部意识。她用尾巴卷住陈小满的手,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。
“我是你的仙家。”她说,“我认你这个弟马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两人之间闪过一道微光。像是某种契约被重新点亮。
陈小满的身体猛地一震,张嘴吐出一口黑气。那气碰到地面,烧出一个小坑。他整个人软了下来,靠在白小染怀里。
“活下来了?”黄大贵松了口气,擦了擦脸上的汗。
白小染没回答。她看着陈小满的脸,发现他的肤色正在慢慢恢复。虽然还是很苍白,但至少不再是那种死人的青灰色。
她刚想松一口气,陈小满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。
力气很大。
他的眼睛睁开了,还是黑的,但这次有了焦点。他盯着她,嘴唇动了动。
“白小染。”
是他的声音。
“我在。”她说。
“别松开。”
他话刚说完,身体又是一阵抽搐。这次比之前更猛,连白小染都被带得晃了一下。她赶紧用尾巴重新缠紧他,却发现他体内的力量又开始乱窜。
黄大贵立刻反应过来:“封脉!必须锁住出口!”
他撕下衣角,蘸着刚才的血,在地上补了几笔。残阵重新亮起,形成一个环形封锁。他咬破手指,一笔一划写下“镇”字,然后拍进阵心。
地面震动了一下,随即安静。
陈小满的身体终于不再抖。他靠在白小染身上,呼吸变得平稳,虽然很弱,但至少规律了。
白小染低头看他,发现他的睫毛在颤。她把自己的尾巴搭在他胸口,随时准备应对下一次波动。
黄大贵坐到墙边,手里那根草茎早就断了。他靠着墙,盯着地缝的方向。裂缝还在微微震,但没再冒黑气。
“这次压住了。”他说,“但不会太久。”
白小染没理他。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陈小满身上。他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,指节发白。她没挣脱,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。
陈小满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:“我听见了。”
“听见什么?”
“那个声音……不止是诅咒。”他说,“它在告诉我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他没回答。他的眼睛闭上了,像是耗尽了力气。但那只手,依然紧紧抓着她。
黄大贵站起身,走到阵边看了看。封脉阵还在运转,但边缘已经开始发暗。他知道这东西撑不了多久。
他看向白小染:“你还能撑几次?”
她没抬头,只说了一句:“撑到他醒。”
三人静默。道观废墟里只剩下风吹碎瓦的声音。
陈小满的手指动了动。
他的指甲缝里渗出血,一滴,落在白小染的尾巴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