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小满的手刚从胸口移开,掌堂令还贴在心口的位置。那股与心跳同步的共鸣还在体内回荡,像是多了一根看不见的弦,连着某个遥远的地方。他正想把白小染扶稳些,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陷。
不是震动,是裂。
青石砖缝里钻出几条漆黑的东西,粗如手臂,表面湿滑泛光,像被海水泡烂的树根,却带着活物的劲儿。它们缠上他的腿,力量大得不像水底该有的东西,直接把他往下拽。
“靠!”他本能地往后仰身,手里的掌堂令往前一压,刚凝聚的灵力轰然撞出去。
可那几条触手没断,也没退,反而抖了两下,像是笑了。
白小染反应比念头还快,人影一闪就扑了上去,一口咬在最粗的那条上。咔的一声,黑浆喷出来,溅到她肩头,立刻冒起白烟。她骂了句什么,甩头把断口甩开,同时抬脚踹向另一条正往陈小满腰上绕的玩意儿。
“别让它落地!”黄大贵突然喊了一声,声音都变了调,“那玩意儿沾地就长!”
陈小满低头一看,地上那滩绿液已经像苔藓似的往外爬,碰到龟甲边缘时发出“滋啦”一声,甲面立刻焦了一块。他心头一紧,这可是刚认主的东西,还没焐热就要被啃?
“老黄,这是啥?”他一边用力挣腿,一边问。
“味儿不对。”黄大贵蹲在地上,鼻子抽了两下,眉头拧成疙瘩,“死鱼烂藻混着坟土的味儿,还有点……香灰?谁在海底烧纸?”
话没说完,四面墙缝里又钻出十几条触手,有的直奔陈小满手中的掌堂令,有的冲着白小染去,还有一根悄无声息地滑向祭坛中央——那里原本放着乾坤璧的地方,现在只剩一圈浅痕。
“它要补位。”白小染忽然说,眼神一冷,“这地方不能空着,它想占坑。”
陈小满脑子里闪过奶奶以前说过的话:“邪祟最爱干净地界,有空就钻。”他咬牙,手指在掌堂令边缘一划,血珠冒出来,滴在龟甲上方。金光一闪,形成一层薄膜,把腐蚀的绿液挡在外面。
“撑得住吗?”白小染盯着那层光,呼吸有点急。
“三分钟。”他说,“多了血不够用。”
“够了。”她退后半步,狐毛炸开,一缕缕飘起来,在空中织成网状,轻轻盖在龟甲上。那层毛网一碰甲面,就泛出淡淡的红光,像是给护具加了层壳。
黄大贵这时已经贴到墙边,尾巴上的白斑忽明忽暗。他一边用爪子扒拉石缝,一边嘀咕:“出口封死了,底下还有动静,像是……楼梯塌了?”
“有没有别的路?”陈小满问。
“有是有可能,就怕下去更糟。”黄大贵抬头,“你听过‘海妖傀’吗?”
陈小满一愣。
这两个字像冷水浇头。奶奶临走前烧掉的那本破册子里提过,说是百年前有人拿死人魂和深海怪物拼出来的脏东西,专吃灵器,能顺着灵气反噬主人。后来因为太邪门,连阴司都不收它。
“这玩意儿就是?”他问。
“八成是。”黄大贵点头,“而且得是残念操控的,不然不会盯准你刚觉醒的时候下手。”
话音未落,祭坛上方空气扭曲了一下。
一道影子浮出来,模糊得像隔着一层雾,但轮廓能看出是个穿长袍的人。他张了嘴,声音断断续续:
“速退……海妖傀……柳七爷的残念……专噬灵器……毁它要用阳火……”
最后一个字还没落,影子就碎了,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扯走。
陈小满盯着那片空地,脑筋转得飞快。阳火他没有,太阳也照不进海底,但……
“小白。”他突然说,“你还记得小时候偷烧纸钱的事吗?”
白小染一怔:“哪次?我烧过好多次。”
“就是那次你用头发点火,差点把自己眉毛燎没的。”
她瞪他一眼:“那是意外!”
“能不能再来一次?”
“你疯了吧?在这种地方玩火?”她吼完,又瞥了眼四周越逼越近的触手,低声骂了句,“找死也不能这么找。”
但她还是抬起手,指尖勾了根发丝下来,轻轻一捻,火苗“噗”地冒了出来。不大,橙黄色,晃悠悠的,像风中残烛。
可那些触手明显顿住了。
有两条甚至往后缩了缩。
“有效。”黄大贵眼睛亮了,“怕火,哪怕这点小火苗也怕。”
“那就放大。”陈小满深吸一口气,指尖再次划过掌堂令,这次割得深了些。血滴下来,在空中悬住,被白小染那点火苗一引,居然自己燃了起来,变成一颗金红色的小球。
火光一亮,整个祭室都变了样。
原本灰暗的墙壁显出密密麻麻的刻痕,像是某种符文,但已经被腐蚀得看不出原形。地上那摊绿液开始冒泡,像是被烫到了,迅速往回收缩。
“行了!”白小染一把掐灭火苗,喘了口气,“再烧我头发要秃了。”
“不用你烧了。”陈小满盯着那团血火,低声说,“我自己来。”
他把血火往头顶一抛,双手结印,按奶奶教过的控火诀默念。血火慢慢散开,化作一片细雨般的火星,洒向四周。
触手纷纷断裂、退缩,有些直接沉入地缝不见了。但他清楚,这只是暂时压制。
“老黄,路探好了没?”他问。
“东墙底下有个暗格,可能是通外面的。”黄大贵用爪子敲了敲,“但机关锈死了,得砸。”
“砸。”陈小满点头,“等火雨落地前,把它打开。”
白小染站到他身边,狐毛重新聚拢,护住龟甲。黄大贵跳上墙角,举起前爪就往暗格处拍。
火星开始下坠。
第一颗落在地上,发出“嗤”的轻响,接着是第二颗、第三颗。
就在火雨即将熄灭的瞬间,黄大贵一爪拍下,石板裂开一道缝。
陈小满刚要动,眼角忽然扫到祭坛角落。
那里,一根断掉的触手正在蠕动。
不是抽搐,是……在拼。
绿液沿着地面爬过去,把断口接上,一点点,像缝衣服一样,把残肢重新连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