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,在黎明时分悄然停歇,将京城装点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。仁心医属内,经过一夜的紧张抢救,虽然疲惫,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振奋与肃穆。
那位头部重伤的老者被移入了特设的重症观察室,由赫连明珠带领的护理小组轮班值守,密切监控着他的呼吸、脉搏以及任何细微的反应。楚倾云开具了详细的术后医嘱,包括抗感染汤药、维持体液平衡以及促进神经恢复的针灸方案。
苏青和程月等参与手术的学员,虽然眼圈泛青,但眼神却格外明亮。她们没有立刻去休息,而是聚在临时腾出的讨论室里,围绕着楚倾云,复盘着昨夜手术的每一个细节。
“苏青,你下刀的位置和深度把握得很好,避开了主要的血管区。”楚倾云首先肯定了苏青的表现,“但在清除骨碎片时,手法可以更轻柔一些,使用更精细的器械,最大限度地减少对周围脑组织的牵拉。”
苏青认真点头,将老师的指点牢牢记在心里。昨夜手持柳叶刀,在生死线上争分夺秒的经历,让她对“外科医生”这四个字有了刻骨铭心的理解。
“程月,”楚倾云又看向这位年轻却沉稳的助手,“你作为一助,器械传递及时,协助止血有效。但下次遇到动脉性出血,按压止血点的位置可以更精准一些,力度要持续而稳定。”
程月深吸一口气,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,重重应下:“学生明白了!”
楚倾云看着她们,语气缓和下来:“我知道你们很累,但此刻的复盘,比休息更重要。每一次成功的经验,尤其是从险境中挽救回生命的经验,都值得仔细咀嚼,化为你们自身的能力。而每一次疏忽或可以改进的地方,更要深刻反思,避免下次再犯。医者,就是在这样不断的实践、总结、再实践中成长的。”
她让每个人都发言,谈谈自己在这场急救中的收获与不足。有的学员提到面对大量鲜血时最初的慌乱,有的感慨于团队配合的重要性,有的则对颅脑结构的复杂性有了更直观的认识。思想的火花在交流中碰撞,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几个时辰,仿佛成了一座富含营养的矿藏,被她们努力地挖掘、吸收。
天色大亮时,楚倾云才让她们回去休息。她自己却并未离开,又去观察室查看了一次老者的情况。生命体征平稳,但仍深度昏迷。她知道,颅脑损伤的恢复是一个漫长且充满变数的过程,接下来的护理和促醒治疗至关重要。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很快传遍了京城。“仁心医属深夜救治重伤垂危老者”、“宸王妃亲临指导,弟子主刀成功”之类的传闻,在茶楼酒肆间流传开来。起初,对于“开颅”这等骇人听闻之事,多数人仍是抱着恐惧与怀疑的态度。但随着老者家属感激涕零的证言,以及医属学员们在实践中愈发沉稳自信的表现,一种新的认知开始在民众心中悄悄萌芽——原来那看似可怕的“手术”,真的能从阎王手中抢人!
这起成功的急救案例,无形中为仁心医属,尤其是为楚倾云所倡导的外科医学,进行了一次最有力、最直接的正名。前来医属求诊的病人,不再仅仅局限于内科杂症,也开始有了一些此前被认为“无法可治”的外伤、痈疮患者,愿意尝试这种新的治疗方式。
楚倾云站在医属的廊下,看着院落中小心翼翼扫雪的学徒,听着病房里传来的轻声交谈,感受着这股悄然变化的风气。她知道,打破千年的观念壁垒绝非易事,但昨夜那盏在雪夜中亮起的手术灯,无疑已经刺破了厚重传统的一角,透进了第一缕微光。
医道之证,不在空谈,而在实绩。而这,仅仅只是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