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诏国,皇宫。
夜色笼罩下的御书房,只余几盏宫灯摇曳,将南诏皇帝段承佑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。他望着眼前最宠爱的女儿,灵犀公主段灵儿,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虑与不解。
“灵儿,你当真想清楚了?”段承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“西云国,蛮荒之地,乌蒙其人,野心勃勃,性情暴戾好色。他此番求娶,意在借我南诏之势,抗衡大周。你嫁过去,无异于羊入虎口,更是卷入一场凶险的漩涡。”
段灵儿身着一袭水蓝色宫装,身姿依旧窈窕,面容依旧娇美,只是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眼眸,此刻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幽深和冰冷的恨意。她想起那个让她魂牵梦绕却求而不得的宸王裴衔,想起那个夺走他全部注意力、如今更是风光无限的楚倾云,心中的妒火与屈辱便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。
“父王,”段灵儿的声音平静得出奇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,“女儿想得很清楚。乌蒙王子是西云国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,女儿嫁给他,便是未来的西云王后。这于我南诏,难道不是一桩极有利的联盟吗?”
“有利?”段承佑微微提高声音,“与虎谋皮,何谈有利?大周如今有宸王裴衔,有那个深不可测的楚倾云,国力日盛,火器之利更是闻所未闻!此刻与西云绑在一起对抗大周,绝非明智之举!”
听到那两个刻骨铭心的名字,段灵儿纤细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袖口,指节泛白。她抬起眼,目光直视自己的父亲,那里面燃烧的火焰让段承佑都为之一震。
“正因如此,女儿才更要去!”段灵儿的语气陡然变得尖锐,“裴衔负我,楚倾云辱我!此仇不报,女儿枉为人!他大周有火器,西云亦有悍勇铁骑!乌蒙王子雄心万丈,岂会甘心永远被大周压制?女儿嫁过去,不仅能促成两国联盟,更能……亲自看着他们,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周,如何从云端跌落!”
她向前一步,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:“父王,您难道就甘心永远对大周俯首称臣,年年进贡吗?尤其是现在,他们连我们急需的锡铜都要严格管控!这是一个机会,一个削弱大周,甚至……瓜分其利益的机会!”
段承佑看着女儿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与野心,心中巨震。他深知女儿对裴衔的执念,却没想到这执念已扭曲至此,更与国事纠缠不清。他试图做最后的劝阻:“灵儿,国事不是儿戏,更不能用你的终身幸福去赌气!那乌蒙……”
“父王不必再说!”段灵儿断然打断,她微微扬起下巴,露出一个冰冷而艳丽的笑,“女儿心意已决。嫁给乌蒙,是女儿自己的选择。不是为了南诏,至少不全是……更是为了我自己。请父王成全!”
看着她眼中不容更改的坚决,段承佑沉默了。他了解这个女儿,一旦决定,九头牛也拉不回。更何况,她的话,并非全无道理。大周的日益强大,确实让周边诸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。南诏的锡铜矿产丰富,却受制于大周的工艺和市场,这种依附关系,他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不甘?
良久,段承佑重重地叹了口气,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分。他疲惫地挥了挥手:“罢了,罢了……既然你执意如此,父王……便依了你。只是,前路艰险,你好自为之。”
“谢父王成全!”段灵儿深深一拜,垂下眼帘的瞬间,掩去了眸中所有情绪,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算计和复仇的快意。
裴衔,楚倾云……你们等着。我段灵儿今日远嫁西云,他日,定要你们为曾经的轻视,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!
她退出御书房,抬头望向北方大周的方向,夜空沉沉,无星无月,正如她此刻晦暗而充满杀机的心。
一场因私人恩怨而催化的政治联姻,就此落定。南诏与西云的结合,如同在原本就暗流涌动的西南局势中,又投入了一块巨大的巨石,必将激起更加汹涌的波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