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婉清指尖悬在鉴定中心玻璃门把手上,指节泛白。三天前她攥着沈玉如那根沾着咖啡渍的发绳冲进这里时,脑子里翻涌的全是沈玉如在病房里望着她的眼神——那眼神不像看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晚辈,倒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,混着心疼与克制,让她夜里总睡不着。
“陆小姐,您的报告好了。”前台护士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,递来的白色信封边缘被她捏出褶皱。她没敢在大厅拆,躲进停车场的车里,指尖划开密封胶条时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报告首页的“亲缘关系鉴定结果”几个黑体字像重锤砸在心上,她跳过中间密密麻麻的基因位点数据,直接看向结论栏:依据现有基因分型结果,支持陆婉清与沈玉如存在生物学母女关系,相对亲权概率大于99.99% 。
“嗡”的一声,车里的空调风似乎都变得滚烫。陆婉清盯着“母女关系”四个字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——她缩在孤儿院后门的纸箱里,听见院长和人打电话,说她的“母亲”把她送来时,只留了一块刻着“婉”字的银锁,没说姓名,没留地址。她当时攥着银锁哭到天亮,后来那银锁在一次搬家中丢了,她以为关于“母亲”的线索,早就断了。
手机在这时震动,是沈玉如的助理发来的消息:“陆小姐,沈总今天状态好些,让我问您晚上是否有空来家里吃饭,她亲自炖了汤。”
陆婉清捏着手机,指腹反复摩挲屏幕上“沈总”两个字。从前她只当沈玉如是商界里遥不可及的前辈,是帮她从陆氏集团困境里脱身的贵人,可现在报告就摊在副驾驶上,白纸黑字写着她们是母女。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沈玉如时,对方盯着她脖子上的痣看了半天,说“这颗痣长得真特别”;想起她上次感冒,沈玉如二话不说让司机送来了她惯用的那款感冒药,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习惯,对方却记得清楚。
这些从前被她归为“前辈关照”的细节,此刻全有了新的解释。她深吸一口气,给助理回了“好”,然后发动车子往沈玉如的住处开。沿途经过一家银饰店,她停下车走进去,在柜台前指着一款刻着“玉”字的小巧银锁,声音还有些发颤:“麻烦帮我包起来。”
沈玉如的别墅里飘着鸡汤的香气,她系着米白色围裙站在厨房门口,看见陆婉清进来,眼睛瞬间亮了亮,像个等孩子回家的母亲:“来了?快坐,汤马上就好。”
陆婉清把手里的银锁盒子攥得更紧,跟着沈玉如走到餐厅。桌上摆着四菜一汤,全是她爱吃的——清蒸鲈鱼、香菇青菜,还有她随口提过一次的蟹粉豆腐。沈玉如给她盛了碗汤,看着她喝了一口,才小心翼翼地问:“婉清,你前几天说去办点事,都顺利吗?”
陆婉清放下汤碗,从包里拿出那份鉴定报告,推到沈玉如面前。她看见沈玉如的指尖碰到报告时抖了一下,翻开的动作很慢,像在确认什么珍贵的东西。当目光落在结论栏时,沈玉如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,砸在报告纸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。
“我找了你二十年。”沈玉如的声音哽咽,她伸手想碰陆婉清的脸,又怕唐突,停在半空中,“当年我被人设计,刚生下你就被软禁,等我逃出来时,你已经不见了。我找遍了全城的孤儿院,都没有你的消息,直到去年在陆氏的酒会上看见你——你笑起来的样子,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。”
陆婉清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,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总问院长“我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”,想起每次看到别的孩子被家长接走时的羡慕。她伸手握住沈玉如停在半空的手,那双手温热,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,让她觉得格外踏实。
“妈。”这一声称呼在喉咙里卡了二十年,此刻说出来,带着眼泪,却格外清晰。
沈玉如猛地抱住她,哭声里满是委屈和庆幸:“哎,我的婉清,妈妈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就在这时,沈玉如的手机响了,屏幕上显示“陆明远”三个字。沈玉如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,她松开陆婉清,接起电话,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:“陆总,有事吗?”
电话那头传来陆明远的声音,带着几分试探:“沈总,听说你最近和婉清走得很近?我这个做父亲的,还没好好谢谢你照顾她。”
陆婉清凑到手机旁,听见陆明远的声音,突然想起鉴定报告里附带的备注——报告中检测到陆婉清与陆明远无生物学亲缘关系。她之前只当陆明远是重男轻女的父亲,却没想到,他连父亲的身份都是假的。
沈玉如看了陆婉清一眼,对着电话冷声道:“陆总,有些事,或许我们该当面谈谈。比如,二十年前你是怎么从孤儿院把婉清接走,又怎么对外宣称她是你的女儿的。”
电话那头的陆明远沉默了几秒,语气变得阴沉:“沈总,有些事不该管的别管,婉清现在是我陆家人。”
“她从来都不是。”沈玉如的声音坚定,“陆明远,你当年偷走我的女儿,还试图利用她掌控陆氏集团,这笔账,我们得好好算。”
挂了电话,沈玉如握住陆婉清的手,眼神里满是保护欲:“婉清,别害怕,妈妈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。陆明远那边,我会处理好。”
陆婉清看着沈玉如,又看了看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鸡汤,突然觉得,二十年来的空缺,终于被填满了。但她也清楚,陆明远不会善罢甘休,接下来要面对的,或许是一场关于身份和真相的硬仗。她攥紧沈玉如的手,点了点头:“妈,我和你一起面对。”
窗外的天色渐暗,餐厅里的灯光温暖,可两人都知道,一场风暴,正在悄然酝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