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5章 扇骨藏锋
沈砚之指尖摩挲着檀香扇边缘的纹路时,正听见窗外巷口传来三声短促的铜铃响。那声音裹在暮春的湿风里,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急促,他抬眼看向檐角垂落的雨帘,指腹下扇骨的温润忽然透出一丝凉意——这不是普通的檀香木,木纤维里藏着的细密暗纹,与三年前玄鸟会东南亚据点密信上的水印纹路,分毫不差。
“先生,陈老板的货已经在码头卸了,只是……”助理林舟推门进来时,裤脚还沾着泥点,他递上一张揉皱的提货单,声音压得极低,“跟货单上对不上,少了三箱标着‘香材’的木箱,码头管事说,正午时分被几个穿黑衫的人提走了,领头的左颈有一道刀疤。”
沈砚之握着扇子的手顿了顿,扇面“唰”地展开,露出扇芯绘着的墨竹图。旁人只当这是名家手笔,唯有他知道,竹节交汇处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玄鸟会的徽记。他想起昨日在拍卖行见到的那把紫檀扇,扇骨里藏着的密信写着“东南亚据点异动,木材需经沪上转运”,当时他还疑惑玄鸟会为何要大费周章运输普通木材,如今这把檀香扇的出现,倒让所有线索串成了线。
“去查陈老板的货船航线,重点查是否在马来半岛的槟城停靠过。”沈砚之将扇子合起,扇骨敲击着手心,发出清脆的声响,“另外,让暗线盯着左颈有刀疤的人,这种时候敢动玄鸟会的货,要么是不要命的,要么是……自己人。”
林舟应了声“是”,转身正要离开,却被沈砚之叫住。“等等,”沈砚之走到博古架前,取下一个青瓷瓶,倒出几粒深褐色的药丸,“把这个带给码头的线人,若遇到危险,吞一粒能暂时闭气,争取脱身时间。”他看着林舟接过药丸,又补充道,“玄鸟会在东南亚的据点,十年前曾因‘木材走私’被查过一次,后来才知道,他们是用木材的年轮记录情报,每一圈年轮对应一个据点的坐标。”
林舟走后,书房里只剩下雨声和檀香的气息。沈砚之将檀香扇凑近鼻尖,仔细嗅了嗅,除了醇厚的檀香味,还隐约有一丝极淡的海腥味——这木材必然是经海路运输,且在海水里浸泡过。他想起去年在新加坡见到的玄鸟会分舵主,那人当时手里正把玩着一串檀香木珠,说“这木材是槟城特有的,泡过海水才会更耐用”,如今想来,那哪里是耐用,分明是为了让木材吸附海水里的盐分,掩盖年轮里藏着的情报。
忽然,窗棂被轻轻叩了三下。沈砚之迅速将扇子藏进袖中,抬手掀开窗帘一角,看见巷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,手里挎着一个竹篮,篮子上盖着的蓝布绣着一朵栀子花——这是他与苏晚的暗号。
苏晚走进书房时,还带着一身雨水的潮气。她从竹篮里取出一个油纸包,打开后露出几块发黑的木材碎片,“这是我在槟城的据点旧址找到的,跟你那把扇子的材质一样,你看这木材的横截面。”她将一块碎片递到沈砚之面前,“普通檀香木的年轮是均匀的,但这个不一样,每三道年轮就有一道是深色的,像是用特殊药水浸泡过。”
沈砚之接过碎片,用指甲刮了刮深色的年轮,指尖沾到一点淡绿色的粉末。“是‘青鳞液’,”他眉头微蹙,“玄鸟会用来加密情报的药水,遇水会显形,遇火则会烧成灰烬。”他起身走到烛台前,将碎片凑近火焰,只见深色的年轮迅速变黑,随即化为一缕青烟,空气中留下一股刺鼻的焦味。
“这么说,他们运输这些木材,就是为了传递情报?”苏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诧异,“可槟城的据点三年前就被端了,怎么现在还会有木材运过来?”
沈砚之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从袖中取出那把檀香扇,将扇骨凑近烛火。在火光的映照下,扇骨上原本细密的暗纹渐渐显露出淡绿色的字迹,虽然模糊不清,但能辨认出“码头”“初七”“货船”几个字眼。“他们在转移据点,”他缓缓开口,“槟城的据点只是幌子,真正的情报中枢,可能已经转移到了沪上。这把扇子,就是让接头人去码头接货的暗号。”
就在这时,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,几个穿黑衫的人闯了进来,领头的左颈果然有一道刀疤。“沈先生,我们老板请你去一趟码头,”刀疤脸手里握着一把匕首,眼神凶狠,“关于那三箱‘香材’的事,想跟你好好聊聊。”
沈砚之将檀香扇悄悄塞给苏晚,用眼神示意她从后窗离开,随后缓缓起身,脸上露出一丝冷笑:“你们老板,是玄鸟会的人吧?正好,我也想问问,槟城据点里,还有多少没被发现的暗线。”
刀疤脸显然没想到沈砚之会如此镇定,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挥手让手下上前抓人。沈砚之侧身避开,随手抓起桌上的青瓷瓶,将里面的药丸朝刀疤脸扔去。药丸落在地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轻响,冒出一团白色的烟雾。
“走!”沈砚之拉住苏晚的手,趁着烟雾弥漫,朝后窗跑去。窗外的雨还在下,巷子里空无一人,他们沿着墙根快步前行,身后传来刀疤脸的怒吼声。苏晚一边跑,一边将檀香扇紧紧攥在手里,她知道,这把扇骨里藏着的,不仅是玄鸟会的情报,还有沪上无数人的安危。
跑到巷口时,沈砚之忽然停下脚步,回头看向身后的追兵,又看了看苏晚手里的扇子,低声道:“这扇骨里的情报,可能关系到玄鸟会的下一步计划,我们必须在初七之前,找到那艘货船。”
苏晚用力点头,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,却没让她的眼神有丝毫动摇。“我去联系沪上的暗线,查初七到港的货船,”她看着沈砚之,“你呢?你打算怎么应付刀疤脸他们?”
沈砚之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,递给苏晚:“如果我三天后没回来,就拿着这枚玉佩去见巡捕房的李探长,他知道该怎么做。”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小心点,玄鸟会的人,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得多。”
苏晚接过玉佩,紧紧握在手心,看着沈砚之转身消失在雨幕中。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檀香扇,扇骨上的淡绿色字迹已经随着烟雾散去,重新变回了细密的暗纹。她知道,从拿到这把扇子的那一刻起,她和沈砚之,就已经卷入了一场比想象中更危险的漩涡里,而那三箱失踪的“香材”,不过是这场漩涡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