雕花旋转门推开时,陆婉清的狐裘斗篷扫过门廊积着的薄雪,雪粒落在水钻缀成的鞋尖上,转瞬化成细小的水珠。百乐门顶层的水晶灯正缓缓转动,暖黄的光透过棱镜落在她脸上,将眼角那道淡粉色的疤痕衬得愈发清晰——那是三个月前,她替沈知言挡下刺客刀锋时留下的印记 。
“陆小姐,沈先生在包厢等您。”侍应生弓着身,声音压得极低,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她斗篷下露出的旗袍下摆,墨绿缎面上绣着的金纹牡丹,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,那是沪上最有名的绣娘耗时半月才完成的杰作,也是沈知言送她的生辰礼 。
陆婉清颔首,指尖轻轻攥紧了手包里的银质烟盒,盒内除了烟卷,还躺着一枚小巧的珐琅徽章,蓝色底色上绣着半朵玫瑰,那是“夜莺”组织的信物。三天前,她接到上级密令,今晚必须拿到沈知言书房保险柜里的军火运输路线图,而唯一的机会,便是在这支约定好的终章之舞里 。
包厢门被推开的瞬间,沈知言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。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,袖口别着的珍珠袖扣与陆婉清旗袍上的金纹牡丹遥相呼应。“婉清,你今天很美。”他起身,伸手想要替她脱下斗篷,却被陆婉清不着痕迹地避开 。
“沈先生,”她垂眸,声音轻得像羽毛,“您说过,今晚是最后一支舞。”
沈知言的动作顿了顿,随即轻笑出声,指尖划过桌面的高脚杯,猩红的红酒在杯中晃出涟漪:“是,最后一支。跳完这支舞,我们就离开沪上,去法国,那里没有硝烟,也没有算计。”他的目光灼热,落在陆婉清脸上,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动容,可她的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,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。
乐队奏响《玫瑰人生》的旋律时,陆婉清缓缓起身,提起旗袍下摆,向沈知言伸出手。他握住她的手,指尖传来的温度让陆婉清心头一颤——这个男人,曾在她被仇家追杀时,将她护在身后;曾在她高烧不退时,彻夜守在床边;可也是这个男人,手上沾着“夜莺”组织三名成员的鲜血,包括她最好的朋友苏曼 。
舞步流转间,两人贴得极近,陆婉清能闻到沈知言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,那是她曾最迷恋的味道。“婉清,”沈知言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声音低沉而沙哑,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
陆婉清的心脏猛地一缩,指尖下意识地摸向手包里的珐琅徽章。她强装镇定,抬头看向沈知言,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:“沈先生多虑了,我只是在想,法国的春天,是不是真的像您说的那样,漫山遍野都是薰衣草 。”
就在这时,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,枪声混杂着尖叫穿透了悠扬的乐声。沈知言脸色骤变,下意识地将陆婉清护在身后,伸手摸向腰间的枪。可陆婉清却猛地推开他,从手包里掏出那枚珐琅徽章,高高举起:“沈知言,你看清楚,我是‘夜莺’的人!”
沈知言的动作僵在原地,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。他看着陆婉清,又看了看那枚徽章,喉结滚动着,却说不出一句话 。
“你以为我接近你,是因为喜欢你?”陆婉清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我是为了军火路线图!苏曼、老周、阿杰,他们都是死在你手里!”她的眼眶泛红,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,“今晚这支舞,是为他们跳的,也是为我们之间的一切,画上句号 。”
楼下的枪声越来越近,包厢门被猛地踹开,几名穿着黑色风衣的人举着枪冲了进来,为首的人看到陆婉清手中的徽章,沉声说道:“夜莺归队,目标已锁定 。”
沈知言看着陆婉清,突然轻笑出声,笑容里满是悲凉:“原来,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。”他缓缓举起手,没有反抗,“婉清,我不怪你,只怪我不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。”
陆婉清看着他被带走的背影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她缓缓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混乱的场景,伸手抚摸着眼角的疤痕。这时,她的手包里掉出一张纸条,是沈知言写的,上面只有一句话:“法国的薰衣草已备好,等你,若你不来,我便永远等 。”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覆盖了沪上的喧嚣与繁华。陆婉清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,指尖微微颤抖。她知道,从今晚起,陆婉清这个名字,将永远留在百乐门的终章之舞里,而她,将带着使命与回忆,继续在黑暗中前行 。
乐队的旋律早已停止,只剩下水晶灯还在缓缓转动,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映在冰冷的地板上,像一幅孤独的画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