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钟表修理铺里,黄铜制的台灯将光线聚在工作台中央,那枚银质怀表正静静躺着,表盖内侧刻着的“陈”字在光线下泛着冷光。林深戴着放大镜,指尖捏着细如发丝的镊子,小心翼翼地掀开表底盖——当齿轮组暴露在视野中的瞬间,他的呼吸骤然顿住。
“不对劲。”他低声呢喃,另一只手迅速翻出抽屉里的卡尺。这是陈立随身携带了五年的怀表,表面看只是普通的古董表,可此刻显微镜下的齿轮齿面,竟布满了不规则的磨损痕迹。正常使用的怀表齿轮磨损应是均匀的,而这枚表的三号传动齿轮边缘,有三处明显的“咬合凹陷”,像是长期被某种硬物反复卡压造成的。
林深猛地想起三天前截获的密电。那封用特殊药水显影的纸条上,只有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:“7-3,12-5,9-2”。当时他以为是密码本缺失导致无法破译,可此刻看着怀表齿轮上的凹陷位置,一个念头突然窜进脑海——他立刻起身,从保险柜里取出陈立近三年的行踪记录,指尖在纸页上快速滑动。
“民国二十二年四月,上海码头;二十三年七月,南京夫子庙;二十四年九月,北平琉璃厂。”这三个时间点,恰好与密电上的数字对应。林深再次回到工作台前,将怀表齿轮转到特定角度,用手电筒从侧面照射,齿面凹陷处竟隐约透出极细的刻痕。他赶紧取来拓印纸,覆在齿轮上轻轻按压,当拓印纸展开时,三行极小的字母赫然出现:“货在东”“船已改”“人需撤”。
原来这怀表不只是计时工具,更是陈立传递情报的“密码盒”。他利用修理钟表的便利,每次传递情报前,都会用特制工具在齿轮上刻下信息,再通过调整齿轮咬合度,让接收方只需观察磨损痕迹就能获取内容。而长期的刻痕与调整,正是导致齿轮异常磨损的原因。
就在林深准备将发现记录下来时,铺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他迅速合上怀表,吹灭台灯,借着窗外的月光摸到门后。门栓被轻轻拨动的瞬间,他猛地将门拉开,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——是陈立的学徒阿武,手里还攥着一个牛皮纸袋。
“林先生,师父让我把这个给您。”阿武的声音带着颤抖,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工作台。林深接过纸袋,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,打开一看,竟是另一枚与陈立怀表一模一样的表壳,只是里面的齿轮组已被掏空。
“你师父在哪?”林深追问,却发现阿武的袖口沾着血迹。阿武咬了咬嘴唇,突然跪了下来:“师父今天去见‘白鸽’,可刚到接头点就被宪兵队围了!他让我把这个送来,说只有您能看懂里面的东西……”
林深的心沉了下去。他立刻拆开空表壳,在表盖夹层里找到一张卷成细条的棉纸。展开后,上面是陈立的字迹:“齿轮磨损记录在钟表铺后院墙缝,共十七处,对应十七次情报传递。宪兵队已发现怀表秘密,速转移。”
他来不及多想,带着怀表和棉纸往后院跑。后院的青砖墙上,果然有十七个不起眼的刻痕,每个刻痕旁都标着日期。林深对照着怀表齿轮的磨损程度,很快确认了最后一次情报传递的时间——就在昨天,地点是城西的教堂。
可当他刚把刻痕信息抄下来,铺前就传来了汽车引擎声。林深迅速将纸条藏进怀表夹层,把怀表揣进怀里,转身翻过后院围墙。身后,宪兵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而他手里的怀表,此刻仿佛有千斤重——这枚布满磨损的怀表,不仅是陈立的证据,更是接下来破解整个情报网的关键。
跑到街角时,林深回头望了一眼钟表铺的方向,灯光已被宪兵队的手电照亮。他摸了摸怀表,指尖能感受到齿轮的纹路,突然意识到,陈立或许早就知道怀表会成为证据,所以才故意留下这些磨损痕迹,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,给他们留下一条生路。
接下来要做的,就是尽快找到“白鸽”,把怀表里的情报传递出去。林深握紧拳头,加快了脚步,夜色中,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,只留下怀表在衣袋里,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些藏在齿轮转动间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