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之捏着翡翠扣的手指发紧,碧绿色的玉扣裂着道细纹,扣芯藏着卷缩的胶片,展开后是张泛灰的矿难照片——照片里坍塌的巷道口,插着根绣着栀子花的木牌,针脚歪扭,是阮月笙的手艺。玉扣内侧刻着“大青山矿,三月初七”,和老陈日记里“帮矿友送东西,三月初七上山”的字迹,笔画完全重合。
“沈科长,这胶片是溴化银材质,和三年前大青山矿难失踪的记者相机里的一致!”小周举着放大镜,指照片角落的模糊人影,“你看,这人手里攥着的怀表,表盖刻着栀子花,是老陈的!”
陆婉清蹲在暗房里,正用显影液泡洗照片,突然指尖一顿——放大的照片背景里,有个穿藏青马褂的背影,领口别着“黑无常”堂的铜扣,和赵副科长囚服里搜出的,纹路丝合缝。她抬头时,阮月笙攥着块绣废的帕子闯进来,月白旗袍袖口沾着矿灰,帕子上绣着的“大青山矿”四字,针脚里嵌着点翡翠碎屑。
“这木牌是我绣的。”阮月笙把帕子拍在桌上,声音发颤,“三年前老陈说要帮矿友送救命钱,让我绣块木牌当记号,可他三月初七上山后就没回来——直到昨天收拾老陈的旧马褂,才从夹层里摸出这翡翠扣,里面藏着照片!”
沈砚之突然想起李老板提过的“老陈帮过一群矿友”,想起张厅长办公室搜出的“大青山矿股份合同”,想起赵副科长供词里的“处理过矿上的麻烦”——老陈的死根本不是只因走私,他撞破了大青山矿难的真相:张厅长和“黑无常”堂为掩盖矿难瞒报、私吞抚恤金,故意设计让老陈“跳江”,连鸦片走私都只是烟幕弹。
“去查大青山矿的幸存者,尤其是三年前三月初七前后下山的人。”沈砚之把翡翠扣塞进证物袋,玉扣撞在袋壁上,发出清脆声响,“另外,提审张厅长,他肯定知道矿难瞒报的细节,还有老陈要送的‘救命钱’去哪了!”
小周刚要走,南京监狱传来消息:张厅长绝食了,只留下句话:“想知道矿难的事,去找大青山矿的‘老鬼’,他手里有账本。”
“‘老鬼’是矿上的老矿工,当年矿难唯一的幸存者。”陆婉清翻出旧档案,指着张泛黄的登记照,“档案说他右腿被砸伤,下山后就没了音讯,只留下个地址——秦淮河畔的破庙。”
沈砚之带着翡翠扣和照片赶去破庙时,门虚掩着,里面飘出股草药味。老鬼坐在草堆上,右腿绑着褪色的布条,手里攥着个铁皮盒,见人进来,突然把盒子护在怀里:“是张厅长让你们来的?想抢账本?没门!”
“我们是来查矿难真相的,老陈的朋友。”沈砚之慢慢蹲下来,掏出翡翠扣,“这是老陈留下的,里面有矿难照片,你看,这木牌是阮绣娘绣的记号。”
老鬼盯着翡翠扣看了半晌,突然红了眼,打开铁皮盒——里面是本泛黄的账本,扉页写着“大青山矿难死难者名单”,后面记着每个人的抚恤金数额,旁边都画着个叉:“张厅长说矿难是天灾,只给每家两百块钱,不同意的就被‘黑无常’堂的人‘处理’了!”他指着照片里的巷道口,“那天老陈来送钱,正好撞见他们埋尸体,被追着跑,后来就听说他跳江了……”
“账本里的钱,老陈送来了吗?”沈砚之指着“三月初七,收老陈送款五百块”的记录,声音发沉。
老鬼突然抹了把脸:“送来了,他把钱藏在矿洞的石缝里,还说要是他没回去,就让我们拿着账本找记者曝光——可我们怕被报复,只能躲着,直到今天看见这翡翠扣,才敢说出来!”
陆婉清突然拿着份报告闯进来:“沈科长,技术科复原了照片的另一半!你看,这是矿洞深处的账本残页,上面写着‘张厅长私吞抚恤金二十万’,还有‘黑无常’堂的签字!”
沈砚之刚要说话,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,小周跑进来,脸色发白:“沈科长,青帮余党劫狱了!赵副科长被救走,他们说要去大青山矿毁了矿洞,烧了所有证据!”
“快带老鬼走!”沈砚之掏出枪,“陆婉清,你送老鬼去警局,我和阮月笙去大青山矿,不能让他们毁了矿洞,里面还有死难者的尸骨!”
阮月笙突然攥住他的胳膊:“我跟你去,我知道矿洞的密道,老陈当年带我去过,说要是出事,从密道能进矿洞深处。”
大青山矿的风裹着煤尘,矿洞口围着十几个穿黑褂的人,赵副科长举着火把,正往矿洞里扔易燃物:“烧了它!把尸骨和账本残页全烧了,看他们拿什么告我们!”
“住手!”沈砚之枪响的瞬间,阮月笙拽着他往旁边的密道跑——洞口藏在丛灌木后,上面插着块绣着栀子花的木牌,是老陈当年做的记号。
密道里漆黑一片,阮月笙攥着他的手,指尖冰凉却有力:“前面就是矿洞深处,老陈说账本残页藏在石缝里,死难者的尸骨也在那。”
突然,身后传来脚步声,赵副科长举着火把追进来:“跑啊!今天你们俩都得死在这,和老陈一样,永远烂在矿洞里!”
阮月笙突然转身,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,里面是老陈的怀表:“老陈,你看清楚,害你的人来了!”她猛地把怀表扔向火把,表壳撞在火上,“砰”的一声,怀表炸开——里面藏着的磷粉遇火燃起,烧得赵副科长惨叫着往后退。
沈砚之趁机冲过去,一拳砸在赵副科长的脸上,手铐“咔嚓”锁在他手腕上。矿洞深处,石缝里的账本残页和翡翠扣放在一起,旁边是十几具叠放的尸骨,每具尸骨旁都放着块小木牌,上面刻着名字,是老鬼他们偷偷立的。
“都找到了。”沈砚之蹲下来,把账本残页和翡翠扣放进证物袋,“老陈,矿难的真相,我们会告诉所有人,死难者的冤屈,不会白受。”
外面传来警笛声,小周带着警察冲进来,把青帮余党按在地上。老鬼拄着拐杖走进来,对着尸骨跪下:“兄弟们,对不起,我们来晚了,现在真相大白了,你们可以安息了。”
阮月笙掏出绣针,在块新的木牌上绣了朵栀子花:“这是给老陈的,让他和矿友们作伴,以后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。”
沈砚之掏出内袋里的船运单,在“三月初七”那页写下“大青山矿,真相大白”,然后把翡翠扣放在单页上——玉扣里的照片映着阳光,矿难的影子终于散了,像老陈终于等到了这一天。
夕阳落在矿洞口,栀子花木牌在风里轻轻晃。沈砚之看着老鬼、阮月笙和警察们的身影,突然明白,老陈的死从来不是孤立的,他藏在翡翠扣里的照片,藏在马褂夹层里的坐标,藏在怀表里的磷粉,都是为了这一天——让矿难的真相曝光,让死难者安息,让作恶的人受罚。
他掏出钢笔,在账本残页的最后一页写了行字:“翡翠扣能藏照片,却藏不住真相,死难者的名字,会永远记在太阳底下。”写完,他合上账本,和阮月笙、老鬼一起走出矿洞——外面的阳光正好,像在说,所有藏在黑暗里的秘密,终于能光明正大地,见天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