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之捏着路线图的手指被绣针扎破,血珠落在“张厅长”“赵副科长”的绣字上——那朱红针脚歪歪扭扭,和沈玉如袖口露出的半截绣绷上的线,一模一样。这张藏在老陈马褂夹层里的帕子,边角绣着朵残缺的栀子花,针脚里裹着的银灰,是怀表发条磨出的粉末。
“沈科长,沈玉如不见了!”小周攥着张纸条闯进来,纸上是稚嫩的字迹:“欠我爹的,我要自己讨”,纸条背面画着个小小的怀表,指针指向秦淮河码头——正是老陈尸骨捞起的地方。
陆婉清蹲在证物台旁,正用镊子挑开路线图的针脚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:“这不是普通绣线,里面裹着磷粉。”她展开帕子,上面用银线绣着五个坐标,每个坐标旁都标着名字:张厅长(南京监狱)、赵副科长(审讯室)、李老板(看守所)、青帮余党(锦绣阁后院)、最后一个坐标旁,绣着个模糊的“陈”字,针脚乱得像团麻。
“是老陈的女儿。”沈砚之突然想起三年前老陈提过的“小玉”,当时老陈说她跟着外婆住,后来外婆去世,孩子就没了音讯,“她把仇人坐标绣在帕子上,磷粉是用来引火的——她要烧了所有和父亲死有关的人!”
话音刚落,南京监狱传来消息:张厅长的囚室窗台上,发现半块绣着栀子花的帕子,上面沾着磷粉,旁边放着个打火机,正是沈玉如常用的那只。
“你去审讯室盯着赵副科长,我去看守所找李老板。”沈砚之把路线图折成方块塞进内袋,金属钢笔硌得肋骨发疼,“陆婉清,你去锦绣阁后院,那是第四个坐标,沈玉如肯定先去那——记住,别刺激她,她只是个想替父报仇的孩子!”
陆婉清攥住他的手腕:“你小心,李老板对老陈有愧,说不定会帮沈玉如,别让他们俩都犯了错。”
沈砚之赶到看守所时,李老板正趴在铁栏杆上,手里攥着块绣帕,上面绣着“李老板”三个字,朱红针脚旁画着个小火苗。见沈砚之进来,他突然激动地晃着栏杆:“是我对不起老陈!小玉要烧我,我认!但你得拦着她,别让她再去害别人,她还小,不能毁了自己!”
“她在哪?”沈砚之蹲下来,盯着他手里的绣帕,“你肯定见过她,告诉她坐标的人是你,对不对?”
李老板突然红了眼,从鞋底掏出个锦盒:“是我告诉她的,我欠老陈一条命,想帮他女儿报仇,可我没想到她会用磷粉……”他打开锦盒,里面是半块老陈的怀表,表针停在寅时三刻,“这是小玉给我的,说烧我的时候,让我带着这个,见我爹的时候,好替她认错。”
沈砚之刚要追问,对讲机突然传来陆婉清的声音:“沈科长,锦绣阁后院发现磷粉!沈玉如在这,她手里拿着打火机,旁边堆着易燃物,说要烧了青帮余党的尸体!”
沈砚之抓起锦盒就往外跑,李老板在身后喊:“告诉小玉,我不怪她!让她好好活着,别学我们这些人,一辈子活在仇恨里!”
锦绣阁后院的风裹着绣线的香气,沈玉如站在堆着木屑的空地上,手里举着打火机,面前是个用白布盖着的“尸体”——其实是个稻草人,身上缝着张纸条,写着“青帮余党”。见沈砚之进来,她突然把打火机举得老高,声音发颤:“别过来!我爹死的时候,他们就是这么烧他的鸦片船的,我也要烧了他们!”
“小玉,你看这是什么。”沈砚之慢慢蹲下来,打开锦盒,露出半块怀表,“这是你爹的表,李叔叔说,他带着这个去见你爹,替你认错——你爹要是看见你这样,会难过的。”
沈玉如的眼泪突然掉下来,打火机“啪嗒”掉在地上:“我爹说过,坏人会有报应,可他们关在监狱里,根本不算报应!”她指着路线图上的“陈”字坐标,“最后一个坐标是我爹的坟,我烧完他们,就去陪我爹,我不想一个人活着。”
陆婉清突然从旁边走出来,手里拿着老陈的日记:“小玉,你爹在日记里写,‘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小玉,希望她能好好活着,别沾仇恨,像栀子花一样,开得干净’。”她蹲下来,把日记递给沈玉如,“你看,这是你爹的字,他从来没怪过你,只希望你好好的。”
沈玉如翻开日记,里面夹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,照片背面写着“小玉五岁生日”,字迹是老陈的。她突然抱着日记哭起来:“我想我爹……我就是想让他知道,我替他报仇了……”
沈砚之捡起地上的路线图,轻轻挑开最后一个坐标的针脚——里面裹着的不是磷粉,是晒干的栀子花,花瓣上绣着个小小的“安”字。他突然明白,沈玉如从来没想过真的烧人,她只是想把仇人坐标绣出来,再带着父亲的怀表,去坟前告诉父亲,仇人都得到了惩罚。
“我们带你去见你爹。”沈砚之把怀表递给她,“把路线图带上,告诉她,坏人都被抓了,你会好好活着,像栀子花一样,开得干净。”
秦淮河畔的墓地,老陈的墓碑上刻着朵栀子花。沈玉如把路线图放在墓碑前,又把怀表轻轻放在上面:“爹,我来看你了,张厅长他们都关起来了,李叔叔也认错了,我以后会好好活着,不沾仇恨。”
风一吹,路线图上的栀子花绣线轻轻晃动,像老陈在点头。陆婉清蹲下来,帮沈玉如把晒干的栀子花撒在墓碑旁:“你爹肯定很高兴,他知道你长大了。”
沈砚之掏出内袋里的船运单,在空白处写了行字:“针脚能绣复仇坐标,却绣不出仇恨的解,老陈的愿,小玉替他圆了。”他把船运单折好,放进公文包,抬头看见沈玉如正对着墓碑笑,阳光落在她脸上,像老陈当年的眼神,温柔又坚定。
小周突然跑过来,手里举着份文件:“沈科长,张厅长和赵副科长的死刑判决下来了,青帮余党也都判了刑,李老板因为戴罪立功,减刑了!”
沈玉如听到“李老板”,突然抬头:“我能去看他吗?我想告诉他,我不怪他了,让他好好改造,以后做个好人。”
沈砚之点头,摸了摸她的头:“当然可以,你爹也希望你能放下仇恨,好好生活。”
夕阳落在墓碑上,栀子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沈砚之看着沈玉如的背影,突然想起老陈的日记,想起阮月笙的绣针,想起李老板的愧疚,想起所有藏在针脚里的真心——仇恨能让人迷失,可爱和愧疚,能让人找回自己。
阮月笙突然提着个锦盒过来,里面是块新绣的帕子,上面绣着老陈和沈玉如的合影,旁边写着“平安”二字:“小玉,这是我给你绣的,以后想你爹了,就看看它。”
沈玉如接过帕子,紧紧抱在怀里:“谢谢阮阿姨,我会好好收着的。”
沈砚之掏出钢笔,在老陈的墓碑上添了行字:“女儿小玉,平安长大”。他知道,这案子彻底结束了,老陈的冤屈洗清了,沈玉如放下了仇恨,所有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——那些藏在针脚里的复仇坐标,最终变成了平安的祝福,像栀子花一样,开在每个人的心里。
晚风拂过,秦淮河的水声和绣线的香气缠在一起,像首温柔的歌——歌里没有仇恨,只有平安,只有好好活着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