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蓉园的围墙很高,墙角长满了青苔,散发着一股陈年旧事的味道。
高自在找了个自认为风水绝佳的角落,拍了拍手。
“就是这儿了,龙兴之地。”
李恪的脸部肌肉跳动了一下。
他看着眼前这堵至少三米高的墙,再看看高自在,很想问问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。
“恪啊,别愣着了。”高自在催促道,
“你是皇子,你身上流淌着翻墙的血脉,你先上,给祖宗争光。”
李恪:“……”
“我个子不够。”李恪憋了半天,找了个非常实在的理由。
“没事,我辅助你!”高自在拍着胸脯,蹲下身,双手叠在一起,
“来,踩我手上,我送你上去!我这人,最喜欢助人为乐了。”
李恪看着他那副真诚的样子,一时间竟分不清这人是真傻还是装疯。
但事已至此,好像也没有退路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把心一横,一脚踩了上去。
“嘿,起!”高自在猛地一发力。
李恪只感觉一股巨力从脚下传来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上飞去。
他手忙脚乱地在墙头上一扒,总算挂住了。
高自在在下面喊:“怎么样?是不是感觉血脉觉醒了?”
李恪没空理他,他现在全部的力气都用在胳膊上。
这身华贵的亲王服,此刻成了最大的累赘。
他好不容易翻了过去,里面传来一声闷响,伴随着压抑的痛呼。
高自在在墙外等了半天,里面没动静了。
“喂?恪?还活着吗?活着吱一声。”
里面传来李恪有气无力的声音:“腰带……”
高自在这才想起来,自己可没工具啊。
他左右看了看,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自己腰带上。
片刻之后,一条价值不菲的玉带被扔了进去。
高自在手脚并用,靠着墙体的砖缝和李恪在上面的拉扯,总算也爬了上来。
等他双脚落地,整个人已经饿得两眼发光。
刚才那一番折腾,把他晚饭没吃的劣势无限放大了。
李恪也好不到哪去,他一番折腾,流了不少汗,口干舌燥,喉咙里快要冒烟了。
两个人,一个雍州都督,一个蜀王殿下,穿着沾满尘土和草叶的华服,一个饿得发晕,一个渴得发晕,站在芙蓉园的角落里,活脱脱两个刚进城的难民。
“走,找吃的去。”高自在的目标非常明确。
芙蓉园内灯火璀璨,曲江池畔,才子佳人三五成群,吟诗作对,谈笑风生。
空气里飘荡着墨香、花香和女子身上的香粉味。
高自在和李恪的出现,打破了这份和谐。
两人径直走向了摆满珍馐美馔的长桌。周围的人纷纷投来诧异的视线。
这两人是谁?
衣服料子看着不错,是顶级的蜀锦,但怎么脏兮兮的?还有不少尘土。
高自在完全无视了周围的指指点点。他现在眼里只有食物。
他一手抓起一只烧鸡,另一只手拿起一块糕点,左右开弓,吃得满嘴是油。
吃没吃相。
李恪则是冲到了放着冰镇酸梅汤的大桶旁,拿起一个大碗,一连灌了三碗下去,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站没站相。
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。
“这二人是何人?如此粗鄙,怎会出现在芙蓉园诗会?”一个白衣书生摇着扇子,满脸不屑。
“看那衣着,或许是哪家不懂规矩的暴发户子弟吧。”旁边一位小姐掩嘴轻笑。
就在这时,有人认出了李恪。
“等等!那位……那位好像是蜀王殿下!”
此言一出,全场安静了一瞬。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李恪身上。
真的是蜀王!虽然衣衫不整,但那份皇子特有的气度,是装不出来的。
既然是蜀王,那他们就不敢再说什么了。
于是,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高自在身上。
“蜀王殿下乃是人中龙凤,怎会与此等粗人为伍?”
“此人定是奸佞之辈,巧言令色,带坏了殿下!”
“对!你看他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,简直有辱斯文!”
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,纷纷对着高自在指责起来。
高自在听着这些话,不仅不生气,反而吃得更香了。
免费的下饭菜,不要白不要。他还抽空对李恪说了一句:“恪啊,你看,你的人气还是不行,都没人骂你。”
李恪刚缓过劲来,听到这话,差点又被一口气呛死。
就在这时,一个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。
“哎呀,高都督,三哥!本王可算找到你们了!”
李泰在一群人的簇拥下,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来。
当他看到眼前这副景象时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一个雍州都督,正抱着一只烧鸡狂啃。
一个蜀王殿下,正拿着大碗喝汤。
两人身上都脏兮兮的。
李泰的脑子嗡的一声。
他走上前,压低了声音,但那音量还是让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:“都督,你还真的是来骗吃骗喝的啊?”
高自在头也没抬,撕下一根鸡腿,塞进嘴里,含糊不清地说道:“不然呢?你以为我真是来吟诗作对的?”
李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。他感觉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变成了针,扎在他身上。
“你们……”
高自在终于吃完了那根鸡腿,他嫌弃地在自己华贵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,然后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,随手扔在了桌子上。
“哐当”一声。
那是一块烫金的请柬,在灯火下闪着刺眼的光。
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。
李恪也放下了手中的大碗,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同样的一块请柬,扔在了桌子上。
又是一声脆响。
“本王以为你们两个说说而已,还真身怀请柬不走正门翻墙头啊?”
整个芙蓉园,安静得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着高自在和李恪。
明明有最高规格的请柬,却不走正门。
非要翻墙进来。
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