驿馆的门槛,最终还是没能拦住皇帝陛下的第三道“圣旨”。
高自在伸了个懒腰,打着哈欠,慢悠悠地换上了一身衣服
不是官袍,就是寻常的布衣,洗得发白,突出一个朴素,一个穷。
他身边的梦雪,却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浅红色袍服。
从五品文官的制式,穿在她身上,英气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。
她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,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
“夫君,我……我穿这个,真的可以吗?”梦雪小声问,脸上全是忐忑。
“有什么不可以的?”高自在帮她理了理衣领,
“皇帝亲封的。你现在是国家公务员,有编制的,怕什么。抬头挺胸,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。”
驿馆外,杜鸿渐一家子已经跟鹌鹑一样被捆着,跪在囚车里。
高自在溜达到囚车边,对着面如死灰的杜鸿渐笑了笑。
“杜大人,别急啊,再等等。我先进去跟老板打个招呼,汇报一下工作。你这个快递,我保证给你五星好评,送货上门,当面签收。”
杜鸿渐怨毒地盯着他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高自在!你这狂徒!陛下圣明,绝不会放过你的!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高自在不耐烦地摆摆手。
“下一个流程就是你上殿哭诉,我懂。剧本我都给你写好了。”
说完,他不再理会这失败的贪官,领着紧张到快要同手同脚的梦雪,走向那座代表着大唐权力顶点的宫殿。
太极宫外,文武百官早已列队完毕。
当高自在和梦雪出现时,整个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。
所有人的视线都越过了高自在,死死地盯在了梦雪身上。
那一身浅红色的官袍,太扎眼了。
从五品?女的?女官?
我大唐什么时候出女官了?哪个部门的?吏部怎么没备案?
一连串的问号在百官的头顶上冒了出来。
他们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,整个队伍都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。
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了一样的信息。
又是这个高自在搞出来的花样。
魏征的黑脸更黑了,他觉得这简直是胡闹,有辱国体。
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组织语言,准备等下在殿上开喷了。
高自在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,他带着梦雪,径直走进了两仪殿。
宏伟的大殿,庄严肃穆。
龙椅上的李世民,正含笑看着他。
高自在深吸一口气,然后……噗通一声,双膝跪地。
“草民高自在,叩见吾皇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他动作标准,姿态虔诚,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三叩九拜大礼。
每一个头磕下去,都邦邦作响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梦雪也赶紧跟着跪下,学着他的样子行礼。
一套流程走完,高自在趴在地上,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骂街了。
龙椅上,李世民乐得不行。
“哈哈哈,起来吧,都起来吧。”
他指着高自在,“高自在啊高自在,还是你行这套礼节,朕看着舒坦。别装了,朕猜你这混账,心里已经把朕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吧。”
高自在麻溜地爬起来,拍了拍膝盖上的土,一脸忠厚老实。
“陛下说笑了,草民对陛下的敬仰之情,滔滔不绝,发自肺腑。”
“行了。”李世民摆摆手,显然不想跟他继续扯皮,“朕听说,你给朕送了份新年大礼来?”
他看了眼殿外。
“如何啊?你这个工于心计的阳谋大师还不是被自己乖乖地给朕来了长安城?朕以后也不跟你玩那些虚头巴脑的阴谋诡计了,朕就学你,玩阳谋。你还别说,这阳谋玩起来,是比阴谋有意思多了。”
李世民说着,给长孙无忌递了个眼色。
老阴货,开始了。高自在心中警铃大作。
长孙无忌立刻出列,对着皇帝躬身行礼。
“陛下。阳谋堂堂正正,固然是王道。但阳谋也最是难玩,非大智慧、大魄力者不能用也,一不小心,便会反噬自身。”
这老狐狸,一唱一和的,搁这说相声呢?
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,然后把视线重新投向高自在。
“高自在,你觉得朕这个阳谋,玩得如何?”
他的表情充满了猫捉老鼠的戏谑。
“呦,殿外的是谁啊?好像是剑南道大都督啊?怎么回事啊,你怎么把朕的封疆大吏都弄过来了?”
李世民的身体微微前倾。
“难不成你谋反了?只有扯起谋反的大旗,强行将他和他的一家老小,全都绑来长安。”
“朕说的,对不对?”
长孙无忌的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他冷冷地接了一句。
“胆敢谋反,此乃滔天大罪!按律,当诛连九族!”
好家伙,一个唱红脸,一个唱白脸。
皇帝负责看戏,长孙无忌负责下刀。
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高自在心里已经把这两人的祖宗都犁了一遍。
这根本就是个死局。
要么,他拿不下杜鸿渐,在剑南道被活活玩死。
要么,他拿下杜鸿渐,就得背上一个“谋反”的帽子,来长安城被玩死。
横竖都是个死。
高自在沉默不语。
整个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,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,看着这个把天都捅了个窟窿的年轻人。
李世民见火候差不多了,又开始了他的表演。
他叹了口气,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。
“辅机啊,话不能这么说。诛什么九族?太过了。”
他看向高自在,表情里带着几分“惋惜”和“爱护”。
“高自在推行新政,于国有大功。这次行事鲁莽,情有可原嘛。”
“这样吧,功过相抵,死罪就免了。”
李世民大手一挥,做出了最终判决。
“不过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拖出去,打个几十板子,让他长长记性。他身子骨硬朗,死不了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