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自在刚把那满腔的疲惫吐出去,还没来得及吸一口带着青草香的清净气儿,敲门声就响了。
他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。
谁这么没眼力见?
没看到本长史刚跟当今天子斗智斗勇九个回合,现在正处于贤者时间吗?
“谁啊?”他不耐烦地问了一声。
“夫君,是妾身。”
门外传来梦雪那清脆又带着一丝异样温柔的声音。
高自在愣了一下。
梦雪?她这个点儿来找自己,还用这种甜得发腻的腔调,绝对有鬼。
他走过去,拉开了房门。
门外,梦雪一袭罗裙,长发披肩,手里空空如也,脸上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关切。
“夫君,这么晚了还打扰你,是妾身不对。只是……只是府里出了点事,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,只能来请夫君定夺。”
高自在看着她。
这演技,浮夸了。
跟在他身边这么久,梦雪的性子他摸得一清二楚。
这女人,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,杀人放火眼都不眨一下,会因为“府里出了点事”就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?
骗鬼呢。
“什么事,非要现在说?”高自在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,一副“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”的架势。
梦雪的表情一僵,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。
她轻轻咬了咬下唇,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。
“是……是关于张姐姐的。”
“哦?”高自在挑了挑眉,“那俏寡妇又怎么了?想家了?还是想改嫁了?”
“夫君!”梦雪嗔怪地跺了跺脚,“您别拿张姐姐开玩笑了。她……她好像是病了,病的很重。”
“病了就请大夫啊,找我干什么?我又不会看病。”高自在揣着明白装糊涂。
“请了……不,是还没来得及请。”梦雪的眼神有些闪躲,她上前一步,拉住高自在的袖子,将他往外拖。
“夫君,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。张姐姐她……她情况很不对劲,嘴里一直胡言乱语,还……还喊着您的名字。”
高自在差点笑出声。
好家伙,连“喊我名字”这种烂俗的桥段都用上了。
他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。
这小妮子,八成是看自己马上要远行,这是临走前给自己送温暖来了。
送的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。
他没有挣扎,任由梦雪拉着他,穿过月光下的庭院,朝着后院的厢房走去。
离得老远,高自在就听到了一阵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嘤咛声。
那声音,如泣如诉,带着一种难言的痛苦和渴望,像是小猫的爪子,一下一下地挠在人的心尖上。
梦雪的脚步顿了一下,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。
“夫君,您看,妾身没有骗你吧。”
高自在心里乐开了花,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严肃。
“岂有此理!这病得确实不轻!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……哦不,是月黑风高,成何体统!”
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那间厢房门口。
房门虚掩着,里面的景象若隐若现。
他一把推开房门。
屋内的烛火摇曳,将一道人影投在墙壁上,扭曲着,挣扎着。
张妙贞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,身上的罗裙已经被她自己撕扯得凌乱不堪,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。
她的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,双目紧闭,眉头紧锁,口中无意识地溢出令人心颤的呻吟。
那碗莲子羹的空碗,还摆在桌上。
“张姐姐!你怎么样了?”梦雪惊呼一声,连忙跑过去,想要扶起她,却被张妙贞身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。
“夫君,好烫!这张姐姐……莫不是得了什么急症?”梦雪满脸“焦急”地回头看着高自在。
高自在没说话。
他走到桌边,拿起那个空碗,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。
一股淡淡的、奇异的香气。
他懂了。
这哪里是什么急症,这分明就是中了招。
下的还是猛药。
他转过身,看着眼前这一幕香艳又靡乱的景象,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“无辜”和“担忧”的梦雪。
一股暖流,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跟皇帝斗智斗勇的疲惫,对前路未卜的忧虑,在这一刻,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他妈的。
还有这种好事?!
这个梦雪,真是……太懂事了!太他娘的善解人意了!
这哪里是他的小妾,这简直就是他的知己,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!
他看着梦雪,脸上的严肃表情慢慢融化,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充满了赞许和欣慰的笑容。
那笑容,看得梦雪心里一突。
她本以为,高自在就算不发火,也该是有些尴尬,或者假惺惺地呵斥她几句。
可现在这算什么?
怎么感觉……他好像还挺高兴的?
“夫君……”梦雪有些不确定地开口。
“干得不错。”高自在走到她身边,拍了拍她的肩膀,语气诚恳得就像是在夸奖一个立了大功的部下。
梦雪:“啊?”
“我说,你干得不错。”高自在重复了一遍,脸上的笑容更盛了。
“知我者,梦雪也。本以为临走前,心中会留有遗憾,没想到,你竟如此贴心,为我弥补了这桩憾事。”
梦雪,彻底懵了。
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!
“夫君……妾身……妾身只是看张姐姐孤苦伶仃,又对您……心有爱慕,不忍她一直内耗下去,才……才想帮她一把。”
梦雪结结巴巴地解释着,脸已经红透了。
“我懂,我都懂。”高自在摆了摆手,一副“你不用解释,你的功劳我记下了”的领导派头。
他转过头,看着地上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张妙贞,搓了搓手。
“你看,病人现在情况危急,高烧不退,浑身燥热,这病,叫‘火毒攻心’,寻常大夫是治不了的。”
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。
“那……那该如何是好?”梦雪下意识地接话。
高自在清了清嗓子,脸上露出一丝神圣而悲悯的表情,仿佛一个即将舍生取义的得道高人。
“此毒,唯有以至阳之气,行阴阳调和之法,方能化解。”
他看着梦雪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也就是说,能救她的,只有我。”
梦雪张了张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她发现,论不要脸,一百个自己捆在一起,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。
“好了,你先出去吧。”高自在对着梦雪挥了挥手。
“我要开始为病人解毒了。记住,解毒过程凶险万分,切不可让任何人打扰,知道吗?”
“……是,夫君。”梦雪晕乎乎地应了一声,行了一礼,梦游似的退出了房间。
高自在满意地点了点头,反手将房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,还从里面插上了门栓。
他转过身,看着地上那具诱人的躯体,嘿嘿一笑。
“小娘子,别怕,神医高自在,来救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