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7章:跟踪之人意难测,霸主暗思应对策
林玄的手从秦红棉耳后收回,指尖还沾着一点水汽。他没有擦,任它慢慢风干。
东南方向第三棵柳树的影子比刚才偏了半寸。沙地上那道新刮的痕迹依旧清晰,但旁边多了一小片压平的草茎,断口整齐,像是被靴底踩过。他低头看着,不动声色地把大氅下摆往阿碧那边拉了近,盖住了她膝上的陶坛。
坛底有三枚铜铃,只有他能听见。
他站起身,走向湖边,脚步不快。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,水珠顺着下巴滴落。他借着水面倒影,看见北面山坳里有一道灰影缩了一下,袖口露出一段缠着黑布的腕骨。
这人他见过。
五年前衡山藏书阁失窃,那人盗走《五岳剑典残页》,逃出十里才被截住。当时他用时间凝滞将人制住,废了对方一条手臂的经脉,放他走了。没想到现在又回来了。
不是一个人回来的。
东、西、北三个方向都有动静。他们不靠近,也不散开,只是守着。这种盯法不像寻常探子,倒像是在等什么信号。
他洗完手,走回原处坐下。大氅铺在地上,边缘已经微微卷起。他伸手抚平,顺势将一枚青梅核按进沙里,压得极深,尖头朝北。
他知道他们会看。
这些人用的是哑雀阵,西域天狼谷的旧术。三人分立三方,靠鸟鸣换班,彼此不见面。若无指令,绝不轻动。他们不是来杀人的,是来等时机的。
可时机是什么?
他看向三位女子。任盈盈正低头整理袖中的素绢,动作很慢。阿碧抱着陶坛,耳朵贴在坛壁上,像是在听什么。秦红棉已穿上靴子,短笛插回腰后,笛孔对着北岭方向。
她们还不知道危险就在边上。
他不能现在动手。只要他一起身,对方就会散。一旦入林,再想找就难了。这些人蛰伏多年,不会只为一次监视冒险现身。他们背后一定有人指挥,有下一步计划。
那就让他们以为自己得手了。
他伸手拿过任盈盈手中的素绢,假装擦手,指甲在角落划了三道浅痕。一道代表东边芦苇,一道指西岸石堆,最后一道对准北岭山坳。然后他把素绢递回去,在她掌心轻轻敲了两下。
一下是“注意”,一下是“别动”。
任盈盈没抬头,睫毛颤了一下,把素绢叠好收进袖中。她的手指在青玉镇纸上停了片刻,然后缓缓移开。
他知道她明白了。
他从竹篓里又取出一枚青梅,剥开果肉,放进嘴里。酸味冲上来,他咽下去,把核子捏在手里。指甲用力,将核子压成两半,一半留在掌心,另一半扔进湖里。
水波晃了一下。
他忽然抬手,摘下秦红棉腰间的短笛,横到唇边。没有吹曲,只用气流激出三声短哨,音调像山雀叫,但节奏不对。这是哑雀阵里的暗语,意思是“目标已确认,半个时辰后独赴北岭古松亭”。
远处山坳里,那道灰影动了。
袖口一抖,整个人迅速后退,消失在岩石缝隙之间。
成了。
他们信了。
他会去古松亭,一个人去。这个消息会传出去,传给幕后的人。只要他们开始调动,就会露出破绽。他不需要抓这三个盯梢的,他要的是背后的主使。
但他也不能真去。
他坐在原地,把剩下的半枚梅核放进嘴里嚼碎,咽了下去。目光落在北岭方向的山脊线上。天色渐暗,山影越来越浓。
他必须保证三位女子的安全。
大氅下的铜铃还在。只要坛身震动,他就能察觉。任盈盈袖中的素绢上有标记,她会盯着东、西两处动静。秦红棉的短笛已调转方向,随时可以发出预警哨音。
他们都准备好了。
他不动,也不说话。右手放在膝上,左手垂在身侧。腕骨上有一道旧疤,平时不显,只有在这种静坐的时候才会泛白。
那是第一次使用时间凝滞时留下的。
他记得那天夜里,撕开时间的感觉像扯断一根筋。五秒,他用了整整五秒才把那个人从刀口下拖出来。从此以后,他再没让任何人真正威胁到他的节奏。
现在也一样。
他不怕这些人盯,也不怕他们设局。他只怕她们出事。
他看了一眼阿碧。她还在听坛子,眉头微皱。他轻轻摇头,她立刻停下,把陶坛抱得更紧了些。
他转头看向湖面。
水很平,没有风。三十步外,一根芦苇杆缓慢地向右偏了三分,幅度极小,几乎看不出来。
但他们动了。
位置变了,离岸边近了七步。
他们在调整距离,准备接应下一步行动。
他仍坐着,没有起身。
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米糕,慢慢掰下一角,放进嘴里。咀嚼得很慢,眼睛一直看着北岭的山线。
太阳快要落下去了。
他的手指在膝上轻轻点了两下。
第一下,是告诉自己:时间够用。
第二下,是告诉她们:还没轮到你们动。
他咽下最后一口米糕,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北岭山脊的轮廓在暮色中变得模糊。
山坳的石头缝里,一只手正用炭条在纸上写字。
“古松亭,申时末,独赴。”
炭末落下,混进土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