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5章:异域美食引回忆,往事如烟情难移
风沙停了。
林玄站在门外,手还握着门框。玉佩在掌心里硌得生疼,他没有松开。秦红棉关上门后,屋内光线暗了下来,只有窗缝透进一点余晖。
她走到灶台边,掀开锅盖。一股热气冒出来,带着羊肉和香料的味道。
“我煮了点东西。”她说,“你吃过了吗?”
林玄摇头。他走回来,在桌边坐下。桌上那枚玉符还在,被风吹动了一下,边缘轻轻颤。
秦红棉端来一碗羹,放在他面前。碗是粗陶的,外壁有些裂纹。汤面上浮着油花,几片肉沉在底下,还有些碎馕泡在里面。
“这是西域这边常吃的。”她坐到对面,“叫胡麻羊肉羹。”
林玄低头看着碗。热气扑在脸上,有点烫。他拿起勺子,搅了一下。碎馕吸饱了汤,变得软烂。
他舀了一勺,送进嘴里。味道咸香,带一点辛辣。他慢慢咽下去,喉咙里暖了一下。
“你觉得像什么?”秦红棉问。
林玄抬眼。
“你说过一种食物。”她手指轻轻敲了敲碗沿,“烤馕蘸酱,你在路上提过一次。”
林玄放下勺子。他盯着碗里的汤,声音低了些:“不像。”
屋子里安静下来。远处有驼铃响,一下一下,断断续续。
“那家店在一条街的拐角。”他说,“楼下是玻璃墙,晚上亮灯,照得整条路都白。我每天从那里经过,有时候站着吃,有时候打包带走。”
秦红棉没说话,只是听着。
“店里人多的时候,要排队。”他继续说,“我排过最长的一次,四十分钟。那时候刚谈完一个项目,合同签了,但人空了。坐在椅子上,手里拿着纸袋,不知道接下来去哪。”
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了一下,像是在数时间。
“后来我就习惯了。一个人吃饭,一个人走路,一个人开会。没人等我,我也不等人。”
秦红棉伸手,把另一碗羹端过来,吹了吹热气。她没急着吃,只看着他。
“那你现在呢?”她问。
林玄抬头看她。
“现在不一样。”他说。
秦红棉笑了笑,低头喝了一口汤。她的手背上有道旧伤疤,横在指节之间,是练剑时留下的。
“你知道吗?”她说,“我第一次见你,不是在西域。”
林玄皱眉。
“是在衡山城外。”她说,“那天你救了令狐冲。我没靠近,就躲在树后面看着。你走之后,我才跑过去看他有没有事。”
林玄没说话。
“我当时就想,这人怎么敢一个人拦那么多人?”她说,“他不怕死吗?”
她顿了顿,又说:“后来我知道了,你不怕,是因为你能掌控。”
林玄看着她,眼神有点深。
“我不是为了逞强。”他说,“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种场面。”
“哪种?”
“无力的人被逼到绝路。”他说,“像我小时候,在家里。”
秦红棉停下勺子。
“我父母早年离散。”他说,“父亲做生意,常年不在家。母亲走的时候,一句话没留,只收拾了一个包。我追到门口,她已经上车了。车开走的时候,我看不见她的脸。”
他声音很平,没有起伏。
“从那以后,我就明白了。靠别人不行。想活得好,就得自己握得住局面。”
秦红棉把手放在桌上,离他的不远。
“所以你现在做什么,都是为了掌控?”她问。
“以前是。”他说,“现在……不全是。”
她抬头看他。
“有你在身边。”他说,“我不再觉得非得什么事都压在自己肩上。”
秦红棉没动,眼睛却亮了些。
“你记得张九走前说的话吗?”她换了个话题,“他说井边那个活口,嘴里没真话。”
林玄点头。
“你觉得他是故意骗我们?”她问。
“不是骗。”林玄说,“是试探。他在看我们信不信他。”
“你信吗?”
“我不信全,也不全不信。”他说,“他给的情报有用,但动机不明。这种人,只能用,不能托底。”
秦红棉点点头,把最后一口汤喝完。她放下碗,发出一声轻响。
“你累吗?”她忽然问。
林玄一怔。
“我是说,心累。”她说,“背着这么多事,算着每个人的话,防着每一步路。你会不会有一天,不想再撑了?”
林玄看着她。良久,才开口:“会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“那就找个人,替我撑一会儿。”他说,“或者,让我靠着站一会。”
秦红棉低头,手指在碗沿上绕了一圈。
“我可以。”她说。
林玄没应,只是伸手,把桌上那枚玉符拿了起来。他拇指擦过背面的字迹,动作很轻。
“莫大先生刻的字,歪了。”他说。
“嗯。”她笑了一声,“他年纪大了,手抖。”
林玄把玉符翻过来,正面朝上。衡山二字在昏光下看不太清,但他知道在哪。
“你留着它。”他说,“你是衡山的人。”
“可我也去了西域。”她说,“跟着你。”
“那是选择。”他说,“不是归属变了。”
秦红棉没接话。她起身,把两个空碗拿到灶台边。水声响起,她开始清洗。
林玄坐着没动。他从怀里取出那卷厚皮纸,重新摊开。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,交接时间、地点、暗号,全都列得清楚。
他用指甲点在“初七”那一行,停留片刻。
外面天色彻底黑了。风又起了,拍打着窗户。窗纸抖了一下,发出轻微的响。
秦红棉擦干手,走回来。她站在桌边,看着皮纸上的字。
“明天要去的地方,危险吗?”她问。
“比之前都难。”林玄说,“他们换了防,也换了人。申屠烈活着,就会亲自盯这一趟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进?”
“不进。”他说,“我在外面等。”
“等什么?”
“等他们出错。”他说,“只要一次,就够了。”
秦红棉点点头。她转身去取毯子,准备铺在地上。
林玄收起皮纸,塞回怀里。他解开外氅,搭在椅背上。肩头的布条露出来,颜色比白天深了些,像是渗了新的血。
“伤口裂了?”她回头看见。
“没事。”他说,“不碍行动。”
秦红棉走过来,伸手按住他肩头。力道不重,但能感觉到绷带下的热度。
“你不说,我也看得出。”她说,“你今天用了好几次凝滞,经脉负担不小。”
林玄没动。
“我给你换药。”她说。
“不用。”他说,“明早再说。”
“林玄。”她叫他名字,声音不高,“我不是你的手下,也不是你的棋子。我是跟你一起走这条路的人。”
林玄转头看她。
“所以让我帮你。”她说,“哪怕只是换块布。”
他看着她的眼睛,很久,终于点头。
秦红棉拿来药箱,打开。她剪开旧布条,动作稳。伤口在肩胛下方,边缘发红,但没有化脓。
她倒了药粉,轻轻撒上去。林玄呼吸顿了一下,但没出声。
“疼就说。”她说。
“不疼。”他说。
她包扎好,重新缠上新布。手指在背后打结,靠得很近。她能闻到他衣领上的尘土味,混着一点冷铁的气息。
“好了。”她说,退开一步。
林玄披上外氅,系好带子。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窗外一片黑,什么都看不见。
“你睡一会。”他对她说,“我守前半夜。”
“你也要休息。”
“我还撑得住。”他说,“等鹰落路线查清,我再睡。”
秦红棉没再争。她铺好毯子,躺下。火盆里的炭还亮着,映在她脸上,一层浅光。
林玄坐在桌边,没再看皮纸。他从袖中取出那枚玉佩,放在手心。倒三角的形状,下面刻着“七”。
他用拇指来回摩挲那个字。
屋外风声不断。远处传来一声犬吠,很快又没了。
秦红棉闭着眼,呼吸渐渐平稳。
林玄坐着不动。他的手指仍然贴在玉佩上,一下一下,像是在数它的棱角。
炭火跳了一下,熄灭一角。
他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:“你睡着了吗?”
没有回答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又说:“如果有一天,我做的事,让你觉得我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……你会走吗?”
依旧没人回应。
他没再问。把玉佩收回怀里,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。
屋子里只剩下呼吸声。
不知过了多久,秦红棉翻了个身。她睁开眼,看着黑暗中的他。
她没有说话,只是把手伸进怀中,摸到了那枚玉符。
她攥紧它,又慢慢松开。
然后再次闭上眼。
林玄依然坐着。他的眼睛睁开了,望着屋顶的梁木。一道裂痕从中间穿过,像是被什么东西劈过。
他抬起手,看了看指尖。上面还沾着一点铜锈,是从箭头上蹭下来的。
他轻轻搓了两下,锈粉落在地上。
外面风小了些。
他听见秦红棉的呼吸声变深了。
他知道她其实没睡着。
但他没有点破。
炭火又跳了一下,照亮了桌角的皮纸一角。
上面写着:初七卯时,鹰落干河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