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门打开的瞬间，陈砚舟没有犹豫。他背上苏怀镜，一步跨了进去。
暖风扑面，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腥气。不是血腥味，也不是药味，像是煮过的肉汤放久了，混着铁器在火上烤出的味道。地面湿滑，脚踩下去有点粘底，每走一步都像被什么轻轻吸住。
他回头看了一眼。
身后的铁门已经合上了，严丝合缝，看不出缝隙。墙上原本刻着“清武司”三个字的地方，现在只剩一片暗红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。
“不对劲。”他低声说。
伞尖点地，往前探了半步。墙壁在动，缓慢地起伏，像呼吸。他伸手摸了一下，温的，表面有细密的纹路，不像石头，也不像砖墙。
系统弹出提示：“检测到活性生物组织，建议避免直接接触。”
他收回手，从口袋里掏出钢笔，在旁边的墙上划了一道。
墨迹刚落下，墙面就微微凹陷，像张嘴一样把那道线吸了进去。不到三秒，痕迹消失，连一点印子都没留下。
“活的？”他皱眉。
正想着，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。不是脚步声，也不是风声，是某种东西从内部裂开的声音。
他猛地转身，黑伞横在胸前。
一道裂缝出现在右侧墙面上，慢慢扩大，像是被人从里面撕开。裂缝深处，一团黏稠的液体渗出来，泛着紫黑色的光。接着，几根类似触须的东西伸了出来，朝他的脚踝卷去。
他侧身一闪，伞骨撞地，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。柳叶刀抽出，一刀斩在最长的那根触须上。
刀口裂开，流出的不是血，是那种发亮的浆液。触须抽搐了一下，缩回墙里。可那伤口没有流多久，周围的墙体就开始蠕动，迅速把缺口补上，就像皮肤愈合一样。
“还能自愈。”他收刀入伞，“这地方……是用活人做的？”
正想着，背上的苏怀镜忽然抖了一下。
她嘴唇动了动，声音极轻：“别碰它的血……会认亲……”
他说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她没再说话，头一歪，又昏过去了。
但他听清楚了。
“认亲”？
他低头看自己刚才握伞的手，掌心有道旧伤疤，是小时候留下的。他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，渗出一点血珠。
然后，他把血抹在墙上。
墙面立刻剧烈起伏，像心跳加快。那片区域开始收缩，形成一条通道，直直通向前方。其他方向的墙体则缓缓闭合，仿佛在为他让路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明白了，“你的血能压它。”
他小心扶稳苏怀镜，从她指尖轻轻掐了一下，接住一滴血。血珠落在他额头上，冰凉。
刹那间，整个迷宫安静了。
所有蠕动停止，墙面变得僵硬，像凝固的蜡。那条通道清晰显现，尽头是一段向下的石阶。
他沿着通道快步前行，脚下不再打滑。两边墙上有很多刻痕，有的是用指甲抠的，有的是利器划的。
“救我。”
“他们吃了张师兄。”
“别信陆教授。”
最后一行字最深，刻得用力，笔画还带着颤抖：
**偃武二十年，龙脉已散**
他停下来看了两秒。
系统突然震动：“检测到皇族血脉残留波动，拓本完整度提升至88%。”
眼前闪出一幅画面：母亲血书上的字迹，和这行刻字重叠在一起，某些笔画完全吻合。
“地图……真的是地图。”他喃喃道。
通道走到尽头，就是那道石阶。
台阶往下延伸，看不到底。两侧立柱上雕着人脸，五官扭曲，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，边缘还在往下淌暗红色的液体，不知道是油还是别的什么。
空气中有水滴声。
滴——
滴——
滴——
很慢，但很准。
他听着听着，发现不对。
苏怀镜的呼吸，和这声音同步。每三滴水响过，她胸口就轻轻起伏一次，像被什么控制着。
他蹲下身，把耳朵贴在地上。
底下有震动，轻微但持续，像是大缸里的水在晃。还有种低沉的嗡鸣，像是机器在转，又像是人在念经。
“下面有东西。”他说。
抬头看石阶入口，上方横梁刻着一行小字：“非血不开，非祭不渡。”
他冷笑一声：“又要祭品？你们还真当自己是庙？”
他站起身，背着苏怀镜踏上第一级台阶。
脚刚落地，身后通道的墙面突然重新蠕动起来，那些闭合的肉壁再度裂开，裂缝交错，很快就把来路彻底封死。
第二级。
第三级。
走到第五级时，苏怀镜忽然咳嗽了一声。
他立刻停下。
她睁开眼，只有一瞬，目光涣散，但嘴唇动了，吐出几个字：“你……不能死……”
然后又昏过去。
他站在原地，没动。
十秒后，继续往下走。
台阶很长，走了将近一百步，周围温度逐渐升高。空气变得更闷，呼吸有点费力。他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，左手一直按着苏怀镜的后背，确保她不会滑下去。
中途他停了两次。
一次是听见下方传来金属摩擦声，像是锁链在拖动。他贴墙静立，等了半分钟，声音消失，才继续走。
第二次是发现台阶边缘有脚印。
不是他的。
一个赤脚的脚印，沾着泥，印在第七十三级台阶的右角。脚趾很长，脚弓高，不像是正常人留下的。
他蹲下来看了看，用伞尖在旁边画了个圈做记号。
站起来时，伞柄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立柱。
那一瞬间，柱子上的人脸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不是雕刻动了，是真的睁开了。
一只浑浊的、布满血丝的眼球，从石缝里翻出来，盯着他。
他反应极快，反手就是一伞柄砸过去。
咔的一声，眼球碎了，流出黄绿色的脓水，顺着柱子流下去。
其他立柱没再动。
他喘了口气，继续往下。
第一百二十级台阶，前方出现一道门。
门是石制的，厚重，中央有个凹槽，形状像一把钥匙。他摸出拓本，靠近看了一眼，系统提示：“匹配中……部分吻合，无法开启。”
他早料到。
这钥匙还没集齐。
正要绕门查看，忽然感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。
苏怀镜醒了，这次清醒了几秒。
她抬起手，指尖沾了点嘴角的血，在他额头画了个符号。动作很慢，像是用尽了力气。
画完，她低声说：“这个……能护你一时。”
说完，手垂了下去。
他抬手摸额头，那是个简单的图案，三道竖线，中间一道最长。血还没干，有点痒。
他正想说什么，头顶突然传来轰隆声。
门上方的石壁裂开，一块巨石缓缓降下，眼看就要把出口封死。
他冲上前，一脚踹在门缝里，卡住下坠趋势。肩膀顶住巨石边缘，用力往上推。
肌肉绷紧，青筋暴起。
石头被顶起半尺，足够一个人钻过去。
他背着苏怀镜，弯腰穿过，刚落地，身后轰然一声，巨石彻底落下，尘土飞扬。
门没关死，留了条缝。
他回头看了眼，那条缝正在缩小，肉眼可见地被某种白色丝状物填满，像是伤口结痂。
他知道，回去的路没了。
前面是一片开阔地，空荡荡的，地面铺着黑色石板，反着微光。正中央有个池子，不大，但很深，边缘插着七根铜管，管口滴着暗红色的液体。
滴进池子里，发出和台阶上一样的声音。
滴——
滴——
滴——
他走近几步，看清池中之物。
不是水。
是血。
浓稠，缓慢流动，表面浮着一层银色光膜，像是汞。
池底有什么东西在动。
他眯起眼。
那是一只手。
苍白，瘦长，五指张开，贴在池底，像是在抓什么。手腕以上埋在血里，看不清身体。
那只手忽然抬了起来，五指蜷缩，做出一个拉扯的动作。
紧接着，池子四周的墙上，裂开七道口子。
每一口子里，伸出一根粗大的血管，连接着铜管，正往池子里输血。
血管搏动着，像活的一样。
他站在原地，没动。
系统提示音响起：“拓本隐藏篇激活进度：88%，建议谨慎前行。”
他把手伸进怀里，摸了摸拓本。
然后，他迈出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