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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月的清辉像融化的白银,泼在龙门墟断墙的残砖上,映得每一道裂痕都泛着冷光。陈观棋站在崖边,指尖捻着那枚合二为一的铜钱,铜面反射的月光在断崖裂缝上晃了晃,竟让那道黑沉沉的缝隙微微颤动起来,像是某种巨兽在打哈欠。

“观棋哥,你看玉佩!”陆九思突然惊呼,掌心的龙元佩烫得像块烙铁,原本黯淡的玉面浮出层层星图,投射在崖壁上,那些细碎的银辉恰好嵌进石壁的凹槽里,组成一幅完整的北斗七星阵——勺柄直指裂缝深处,勺口正对着头顶的满月。

白鹤龄已将七面阵旗按星位插在崖边,银簪绾着的青丝被夜风吹散几缕,她抬手将发丝别回耳后,指尖触到簪头的蓝宝石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:“这宝石在发烫,好像在呼应什么。”话音刚落,七面阵旗同时亮起微光,旗面的星纹与崖壁星图渐渐重合,发出嗡嗡的共鸣声。

陈观棋突然想起师父道袍内衬的夹层,那里缝着半张泛黄的纸,画着龙门墟的机关分布图,标注着“千机锁需三阳开泰”。他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,剑身在月光下爆发出金红交杂的光芒:“九思,把玉佩按进凹槽最中间的星眼!”

陆九思手忙脚乱地将玉佩按下去,指尖刚触到凹槽,整面崖壁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裂缝像被巨斧劈开般向两侧扩张,露出藏在后面的石阶——那些台阶竟是用陨铁铸的,每级台阶边缘都刻着细密的齿轮,月光落在上面,齿轮竟缓缓转动起来,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,像是在数着什么。

“这台阶会动!”陆九思刚踏上第一级,脚下突然一沉,台阶竟向下陷了半寸,吓得他赶紧缩回脚,“观棋哥,这是不是传说中的‘走一步错一步’?”

“答对一半。”陈观棋剑指台阶,桃木剑的红光顺着齿轮纹路流淌,“这些台阶是‘活星轨’,得踩着星芒走。看到每级台阶最亮的那点光没?那是星砂凝结的,踩偏了……”他故意顿了顿,看着陆九思紧张得攥紧笔记本的样子,突然笑出声,“就会被弹去喂崖底的石鳖,听说那玩意儿专爱吃带阳气的少年。”

“呸呸呸!”陆九思脸都白了,却还是梗着脖子顶嘴,“我才不怕!我有龙元佩呢!”话虽如此,迈脚时却死死盯着台阶上的星芒,活像只小心翼翼的猫。

白鹤龄长鞭一甩,缠住头顶垂落的铁链,足尖在铁链上轻点,身形如白鸟般掠过三级台阶,稳稳落在第四级:“别听他胡扯,这是天机门的‘步罡踏斗’机关,错了只会触发弩箭。”她话音刚落,陆九思脚边突然弹出三支短箭,擦着他的靴底钉进崖壁,箭尾还在嗡嗡震颤。

“哇!白鹤龄姐你怎么不早说!”陆九思吓得蹦起来,正好踩中第五级台阶的星芒,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,台阶侧面突然弹出块小石碑,上面刻着“天权位”三个字。

“看来你爹娘的笔记没白记。”陈观棋看着石碑,突然想起陆九思笔记本里的话——“龙门墟机关藏星语,石碑显字即安”。他踏上第六级台阶,果然弹出块刻着“玉衡位”的石碑,“顺着北斗七星的顺序走,应该能避开杀招。”

三人顺着台阶往下走,越往深处,齿轮声越响,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,混着若有若无的艾草香。陆九思突然指着左侧崖壁:“你们看壁画!”

那些嵌在石壁里的石板上,画着一群道士在布阵。为首的两人背对着观者,一人手持莲花令,一人握着桃木剑,正是天枢支与地脉支的掌令。壁画角落还画着个年轻女子,怀里抱着块发光的石头,石头形状竟与陈观棋从星眼井带出来的星核碎片一模一样。

“那女子的发簪……”白鹤龄突然凑近,“和我的莲令上的莲花纹一样!”

陈观棋的目光落在壁画深处,那里画着座高耸的石台,台顶悬着面巨大的镜子,镜中映出个模糊的人影,身形与师父在地脉先生的画像里一模一样。他正想细看,脚下的台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,头顶传来哗啦啦的声响,无数尖刺从崖壁两侧弹出,带着淬毒的幽蓝光芒,像暴雨般砸向三人!

“是千机锁的第二层机关!”白鹤龄长鞭如灵蛇般甩出,卷住三支刺向陆九思的尖刺,手腕一翻将其绞断,“观棋,引阳气入星轨!”

陈观棋剑指苍穹,桃木剑的金红光晕暴涨,顺着台阶的齿轮纹路蔓延而上。那些尖刺碰到红光,像被沸水烫过般滋滋作响,纷纷缩回崖壁,露出后面的暗格——每个暗格里都摆着个陶俑,俑身上刻着“天枢支”三个字,陶俑的眼眶里竟嵌着小小的夜明珠,正幽幽地盯着他们。

“这些陶俑……”陆九思突然捂住鼻子,“好浓的血腥味。”

陈观棋捏起个掉落的陶俑碎片,放在鼻尖嗅了嗅,眉头猛地拧起:“是用人血混合陶土烧制的,里面还裹着骨头渣。”他突然想起罗烟血书上的半朵莲花,“这是天枢支的‘血祭俑’,用来守护机关的。”

话音刚落,所有陶俑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,齐刷刷转向陆九思。少年吓得往陈观棋身后缩,怀里的笔记本却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翻开的那页正好对着陶俑——纸上画着个与陶俑一模一样的小人,旁边写着“血祭俑认血脉,龙元佩可镇之”。

“我爹娘写的!”陆九思慌忙捡起笔记本,举着龙元佩冲向最近的陶俑。玉佩刚靠近,陶俑眼中的红光便渐渐熄灭,“咔嚓”一声裂开,从里面掉出块青铜碎片,上面刻着半朵莲花,与罗烟给的那半块正好互补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陈观棋捡起青铜碎片,与怀里的另一半拼在一起,完整的莲花印在月光下流转着金光,“天枢支的人早就留了后路,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来翻案。”

三人继续往下走,石阶尽头渐渐透出暖黄的光。陆九思的龙元佩突然挣脱他的手,飞在空中,绕着某个方向转了三圈,突然向下俯冲——那里的石壁上有个不起眼的凹槽,形状正好能容下玉佩。

“这才是真正的钥匙孔!”陆九思眼睛发亮,看着玉佩嵌进凹槽,石壁缓缓向两侧滑开,露出后面的石门。门楣上刻着四个大字:“天机永存”,字迹苍劲有力,却在笔画末端带着一丝颤抖,像是刻字人当时心绪不宁。

石门后传来古老的齿轮转动声,夹杂着隐约的水流声。陈观棋握紧桃木剑,率先推门而入,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——

门内是座巨大的地宫,中央矗立着圆形石台,正是问天台。台顶悬着面巨大的铜镜,镜面在满月的映照下泛着幽光,将地宫四壁的壁画照得清清楚楚。那些壁画讲述着天机门的兴衰:天枢支掌令带着镇枢石失踪,地脉支掌令封锁龙门墟,人枢支掌令带着龙元佩远走他乡……最后一幅画却被人用利器刮花了,只留下个模糊的人影,手里举着半朵莲花。

“这刮花的地方……”白鹤龄凑近细看,指尖拂过石壁上的刻痕,“是新的,最多不超过三个月。”

陆九思突然指着问天台的台阶:“你们看那是什么!”

月光下,问天台的石阶上散落着几片黑色的羽毛,正是引路鸦的羽毛,其中一片还沾着暗红的血渍。陈观棋捡起羽毛,放在鼻尖嗅了嗅,除了血腥味,还有淡淡的蛊香——是罗烟的金蚕蛊留下的味道。

“她来过了。”陈观棋将羽毛攥在手心,“而且走得很急。”

话音刚落,地宫深处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。三人循声望去,只见问天台后面的石壁突然裂开道缝隙,涌出清澈的泉水,月光透过泉眼照进来,在水面映出层层叠叠的光斑,像是无数碎钻在闪烁。

“是回魂泉!”陆九思激动地冲过去,却被陈观棋一把拉住。

“小心有诈。”陈观棋的桃木剑突然指向泉水,剑尖的红光微微颤动,“这泉水里有东西。”他从行囊里摸出枚铜钱,扔向水面,铜钱刚接触泉水,竟“滋”地冒起白烟,瞬间被腐蚀得只剩半枚。

白鹤龄突然拔出银簪,将蓝宝石浸入泉水,宝石表面立刻浮现出细密的黑线:“是‘蚀骨水’,被人动了手脚。真正的回魂泉应该在问天台下面,这是引我们上当的陷阱。”

陆九思气得跺脚:“肯定是罗烟干的!她就是不想让我们修复玉佩!”

“未必。”陈观棋盯着泉水里渐渐浮现的影子,那影子越来越清晰,竟是灵衡会的凯撒!他正举着血罗盘,对着泉水念念有词,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,将泉水里的蚀骨之气引向问天台的地基,“是灵衡会的人!他们想借蚀骨水腐蚀地脉,逼镇枢石现身!”

话音未落,凯撒突然从泉水里探出头,机械义眼发出红光,死死盯着陈观棋:“地脉的传人,终于来了。”他举起血罗盘,罗盘上的血迹突然燃烧起来,“这‘蚀骨血祭阵’,是送给你的礼物。”

地宫里的齿轮声突然变得急促,问天台开始剧烈晃动,石缝里渗出暗红的汁液——是地脉被腐蚀后流出的血!

“不好!他想毁了这里!”白鹤龄甩出长鞭,缠住凯撒的手腕,“观棋,快想办法破阵!”

陈观棋突然将那枚合二为一的铜钱抛向空中,铜钱在月光下旋转起来,发出嗡嗡的鸣响:“以铜钱为引,聚三枢之力!九思,用龙元佩引月华!鹤龄,莲令借我!”

陆九思立刻举起龙元佩,玉佩在月光下爆发出银辉;白鹤龄解下莲令抛过去,陈观棋接住莲令,与铜钱、桃木剑同时按在问天台的基座上。三物相触的瞬间,爆发出刺目的金光,那些腐蚀地脉的蚀骨水突然倒流,被金光逼回泉水深处,凯撒惨叫着被水流卷走,消失在石壁缝隙里。

地宫里的晃动渐渐平息,问天台的基座上裂开道小口,涌出真正的回魂泉——泉水清澈见底,泛着淡淡的金光,陆九思的龙元佩突然飞过去,在泉水中转了三圈,原本黯淡的玉面重新变得温润透亮,后颈的铜钱也发出轻响,将尸虫卵的邪气吸去大半。

“真的修复了!”陆九思摸着玉佩,激动得眼眶发红。

陈观棋却盯着回魂泉底的东西——那里沉着半块青铜镜,镜面上刻着半朵莲花,与罗烟的血书印记一模一样。他弯腰将铜镜捞起,镜面突然亮起,映出个模糊的人影,正对着他缓缓点头,身形与师父重叠在一起。

“师父……”陈观棋的指尖在镜面上轻轻摩挲,突然注意到镜缘刻着行小字:“七星连珠夜,三镜合一见真章”。

地宫入口突然传来脚步声,罗烟的身影出现在石门后,黑袍上沾着血迹,手里攥着另外半块青铜镜:“看来你找到第一块了。”她将铜镜抛过来,“这是天枢支的‘照心镜’,凑齐三块,才能看到百年前的真相。”

陈观棋接住铜镜,两块镜子拼在一起,镜面上的人影突然变得清晰——那是地脉先生和天枢支掌令,两人正合力将镇枢石封印进地脉断层,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。

“这才是真相……”罗烟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我祖父不是叛门,是在守护镇枢石。”

就在这时,回魂泉突然剧烈翻涌,第三块照心镜从泉底浮出,镜面映出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——灵衡会的人正举着血罗盘,在龙门墟外布下巨大的阵图,阵眼中央绑着个眼熟的身影,竟是那个驿站的独眼掌柜!

“他们要用活人献祭!”白鹤龄的声音带着冰碴,“快出去阻止他们!”

陈观棋将两块照心镜塞进怀里,桃木剑在月光下划出红光:“走!让洋鬼子看看,中国的地脉不是他们能染指的!”

四人冲出地宫时,崖边的满月已爬到天枢星正下方,七星连珠的光芒像条银链,将龙门墟与夜空连在一起。陈观棋回头望了眼那道重新合拢的裂缝,突然发现崖壁上多了个模糊的掌印,大小与自己的手掌正好吻合。

他突然明白,师父早就知道他会来,那些看似阻碍的机关,其实是在教他如何掌控地脉之力。

“观棋哥,快走啊!”陆九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,少年正举着龙元佩,玉佩的光芒在夜色中格外醒目。

陈观棋握紧桃木剑,跟上他们的脚步。夜风吹起他的衣袍,剑穗上的铜钱与怀里的照心镜轻轻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,像是在应和着什么。

而地宫深处,回魂泉的水面渐渐平静,映出问天台基座上悄然浮现的三个字:

“待君归”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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