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宫深处的回魂泉还在汩汩翻涌,陈观棋刚将第三块照心镜揣进怀里,身后的石门突然发出“吱呀”声响。他下意识握紧桃木剑,剑穗上的铜钱碰撞出声,借着回魂泉的微光回头——
石门后站着七个麻衣老者,个个须发皆白,却腰杆笔挺如松。为首的老者拄着根盘龙拐杖,杖头镶嵌的星纹玉石在暗处泛着幽光,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陈观棋怀里的照心镜,浑浊的眼珠里突然迸出精光。
“地脉支的传人,终于把镜子凑齐了。”老者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,沙哑却有力,拐杖在地面顿了顿,“我们等这一天,等了三十年。”
陆九思吓得往白鹤龄身后缩了缩,手里的笔记本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其中一个老者弯腰捡起笔记本,指尖拂过封面上的龙纹,突然叹了口气:“陆长风的笔迹……没想到他的后人也能找到这里。”
“您认识我爹?”陆九思猛地抬头,眼里的怯懦被惊喜冲散,“您知道他在哪儿吗?我娘呢?”
老者没直接回答,只是将笔记本递还给他,目光扫过陈观棋腰间的桃木剑、白鹤龄袖中的莲令,最后落在陆九思胸口的龙元佩上,轻轻点头:“三枢信物齐聚,看来天意如此。”他侧身让出通道,“随我来,有些事,该让你们知道了。”
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夜明珠,照亮了前方的石室。石室中央摆着尊巨大的青铜鼎,鼎身上刻着天机门的星图,三足分别铸着“天枢”“地枢”“人枢”三个篆字,鼎耳上挂着的锁链早已锈迹斑斑,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精雕细琢。
“这是天机门的镇派宝鼎‘聚星鼎’。”为首的老者抚摸着鼎身的纹路,“百年前门派分裂时,就是用它封存了最后一份《青囊经》真迹。”他突然转向陈观棋,“你师父地脉先生,当年就是在这里,亲手将真迹锁进鼎中。”
陈观棋的指尖在鼎耳的锁链上划过,触到个熟悉的莲花印记——与师父道袍内衬的针脚纹路分毫不差。他突然想起星眼井井底的破道袍,衣料磨损处露出的丝线,正是编织这锁链的同一种冰蚕丝。
“您说天枢支与地枢支内斗……”白鹤龄突然开口,银簪上的蓝宝石映着鼎身的星图,“玄枢阁的记载是天枢支叛门,夺走了镇枢石。”
“一派胡言!”另一个老者突然怒喝,手里的青铜烟杆重重砸在地上,“当年是地脉先生的师兄,也就是上一代地枢掌令,为了独吞《青囊经》,诬陷天枢掌令通敌!”他指着鼎身的一处刻痕,“这里记着呢!戊辰年秋,地脉支夜袭天枢殿,夺走星核,导致门派分裂!”
陈观棋的瞳孔骤然收缩。戊辰年,正是师父离开星眼井的前一年。
“您说的星核……”他声音发紧,“是不是能引动星魂的那块陨石?”
为首的老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咳得拐杖都在抖。旁边的老者赶紧给他顺气,低声解释:“老掌门当年参与过星核封印,被星力反噬伤了肺腑。”等老掌门缓过气,他才继续道,“那星核本是天机门用来稳定地脉的‘定星石’,被夺走后才成了引邪物的凶器。”
陆九思突然翻开笔记本,指着某页的涂鸦:“我爹娘画过这个!他们说星核里藏着‘天枢残魂’,必须用三枢信物才能净化!”
“没错。”老掌门终于缓过劲,拐杖指向聚星鼎,“鼎底的凹槽,正好能容下星核。等七星连珠时,用三枢信物催动鼎内阵法,就能净化星核里的残魂。”他看着陈观棋,“这也是你师父让你找龙门墟的真正目的。”
陈观棋突然想起铁阎罗临死前的嘶吼:“被锁在井里十年……”难道师父当年不是被囚禁,而是在星眼井守护星核?他正想追问,石室突然剧烈晃动起来,夜明珠的光芒忽明忽暗,鼎身的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“不好!是灵衡会的人在外面炸地脉!”一个老者冲到石窗前,望着外面冲天的火光,“他们想用炸药炸开地脉断层,逼镇枢石现身!”
陈观棋跑到窗前,只见龙门墟外的断城墙下,凯撒正举着血罗盘,指挥着手下往裂缝里填炸药。那些被俘虏的民夫被绑在炸药旁,其中就有驿站的独眼掌柜,他正拼命挣扎,嘴里发出含混的嘶吼。
“这群疯子!”白鹤龄的长鞭“唰”地抽出,鞭梢在石壁上划出火星,“他们就不怕炸塌整座龙门墟?”
“他们要的就是混乱。”老掌门的脸色沉得像锅底,“镇枢石与地脉相连,地脉一乱,它就会失去庇护,自动浮上地表面。”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块青铜令牌,递给陈观棋,“这是天机门的‘调令’,能调动散落在外的门人行者。现在,它归你了。”
令牌上的莲花纹与师父道袍上的完全吻合,背面还刻着个小小的“棋”字。
陈观棋的心脏猛地一跳:“您认识我?”
“地脉先生十年前离开时,就说会有个叫陈观棋的少年来完成他的事。”老掌门的眼神突然柔和下来,“他还说,这孩子嘴毒心软,跟他年轻时一个样。”
陆九思突然指着石窗外:“观棋哥,你看罗烟!”
只见罗烟带着几个云策堂的人,正从侧面偷袭灵衡会的队伍。她的金蚕蛊像道金线,缠住凯撒的手腕,却被血罗盘的红光弹开。凯撒狞笑着举起罗盘,指向被绑的民夫:“不想让他们死,就把天枢令交出来!”
“别管我们!快炸!”独眼掌柜突然大吼,猛地往旁边的炸药扑去,想自己引爆,却被灵衡会的人死死按住。
“这掌柜……”白鹤龄突然皱眉,“他耳根的蝎子纹是假的,像是用颜料画的。”
老掌门突然“哦”了一声:“他是老陈的徒弟,当年地脉先生离开星眼井时,让他在驿站接应,故意装作云策堂的人,就是为了混进灵衡会打探消息。”
陈观棋突然笑了,笑得眼角发涩。原来师父的布局,远比他想的更深。他将青铜令牌塞进怀里,桃木剑在手中转了个圈,剑穗铜钱叮当作响:“老掌门,借聚星鼎一用。”
老掌门眼睛一亮:“你想……”
“以鼎为阵眼,借三枢之力引地脉反击。”陈观棋的指尖在鼎身划过,“鹤龄,用你的九宫阵旗守住鼎脚;九思,你的龙元佩能引月华,去石窗那边稳住星力;老丈们,麻烦你们用星纹杖激活鼎身的星图。”
陆九思突然举手:“观棋哥,我能让引路鸦帮忙!”他吹了声口哨,石窗外突然掠过无数黑影,正是葬星原的引路鸦群,它们盘旋在灵衡会头顶,不断丢下石块,搅得对方阵脚大乱。
“好小子,有点你爹娘的本事。”一个老者笑着点头,与同伴们举起星纹杖,杖头的玉石同时亮起,与鼎身的星图连成一片。
白鹤龄早已将阵旗按方位插在鼎脚,银簪上的蓝宝石与阵旗共鸣,在地面形成道蓝色光网:“阵旗已布好,就等你引地脉了!”
陈观棋深吸一口气,将桃木剑插入鼎底的凹槽,同时将三枚照心镜按在鼎耳上。镜面突然射出三道红光,与鼎身的星图融合,聚星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,地脉深处传来巨龙般的咆哮——被压抑百年的地脉之力,终于被唤醒了!
石窗外,凯撒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巨缝,那些填进裂缝的炸药被地脉之力弹飞,在空中炸开绚烂的火花。独眼掌柜趁机挣脱束缚,夺过灵衡会成员的刀,反手砍断了绑民夫的绳索。
“不可能!”凯撒举着血罗盘疯狂转动,却发现罗盘指针突然倒转,指向他自己,“我的血祭阵……”
“现在知道怕了?”罗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,金蚕蛊突然窜出,缠住他的脖颈,“这叫自作自受。”
陈观棋站在石窗前,看着灵衡会的人被地脉之力掀飞,突然觉得掌心发烫。低头一看,青铜令牌上的“棋”字正在发光,与聚星鼎的光芒遥相呼应。他仿佛看到师父站在鼎前,笑着对他说:“观棋,该你落子了。”
石室的晃动渐渐平息,老掌门走到陈观棋身边,指着鼎内渐渐浮出的星核碎片:“净化星核的第一步成了。但要彻底根除星魂,还得找到另外两块碎片。”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地图,“一块在昆仑墟的冰洞里,由人枢支的后人守护;另一块……在玄枢阁的禁地。”
白鹤龄的脸色突然变了:“玄枢阁禁地?那里早就被封印了,据说里面……”
“藏着上一代地枢掌令的尸骨。”老掌门打断她,眼神凝重,“也就是当年诬陷天枢掌令的罪魁祸首。”
陆九思突然“啊”了一声,指着笔记本上的新字迹——不知何时,纸上多了行小字:“昆仑墟有雪怪,喜食玉佩灵气”。字迹歪歪扭扭,和他自己的笔迹一模一样。
陈观棋将地图折好,塞进陆九思的笔记本:“看来下一站,得去昆仑墟了。”他看着窗外渐渐散去的硝烟,罗烟正指挥云策堂的人救治受伤的民夫,独眼掌柜跑过去跟她说着什么,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。
“她好像想跟我们和解。”白鹤龄望着罗烟的方向,“要不要……”
“先让她把天枢令交出来再说。”陈观棋转身走向聚星鼎,鼎内的星核碎片正在发光,映出他眼底的坚定,“等净化了星核,再谈恩怨不迟。”
老掌门突然叫住他,指着鼎底的凹槽:“你看这个。”
凹槽里,不知何时多了枚铜钱,正是师父常用的那枚,背面刻着的“守”字在光线下格外清晰。
“你师父果然来过。”老掌门叹了口气,“他说等你净化星核,就把这枚铜钱给你,让你去星眼井的井底……”
话没说完,石室突然传来巨响,一块巨石从头顶砸落,正好砸在聚星鼎上!火光从裂缝中窜进来,伴随着凯撒疯狂的嘶吼:“我得不到镇枢石,谁也别想得到!”
陈观棋下意识将陆九思和白鹤龄推开,自己却被鼎身弹起的碎片划伤了胳膊。老掌门们举起星纹杖组成光盾,却挡不住不断坠落的石块。
“快走!”老掌门将青铜令牌塞进陈观棋手里,“带着星核碎片去昆仑墟!这里有我们顶着!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别废话!”老掌门突然推了他一把,拐杖重重砸在石壁上,打开了一条密道,“记住,七星连珠只剩七天了!”
陈观棋看着老掌门们用身体护住聚星鼎,看着罗烟冲进来帮忙抵挡落石,咬了咬牙,拽着陆九思和白鹤龄冲进密道。身后传来聚星鼎爆炸的巨响,他回头望去,只看到老掌门的星纹杖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光,像颗坠落的流星。
密道里漆黑一片,只有陆九思的龙元佩在发光。少年突然抓住陈观棋的衣袖,声音发颤:“观棋哥,老掌门他们……”
“他们会没事的。”陈观棋握紧青铜令牌,指尖触到上面的莲花纹,仿佛能感受到师父留下的温度,“我们得带着星核碎片活下去,才能完成他们的托付。”
密道尽头传来风声,三人冲出去,发现竟站在龙门墟的断墙之上。满月已西斜,七星连珠的光芒渐渐黯淡,远处的昆仑山脉在夜色中勾勒出雄伟的轮廓,像头沉睡的巨兽。
陆九思的笔记本突然自动翻开,落在某页——上面贴着片干枯的艾草叶,正是从师父道袍上掉下来的那片。
陈观棋将艾草叶捏在手心,对着昆仑墟的方向轻声说:“师父,我知道该往哪走了。”
他没看到,青铜令牌的背面,除了“棋”字,还刻着行极小的字:
“父等你,二十年了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