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海兰的声音，她正在一片空地上，仰头看着天上的风筝。
金玉妍本就心情郁结，见到此情此景，一股邪火“噌”地就冒了上来。
皇上刚下了旨意不许娱乐，皇后娘娘也严令静心祈福，这个没眼力见的东西，竟然在这里放风筝？
她几步冲上前，在皇后还未来得及阻止之前，扬起手，
“啪！”
一记响亮的耳光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海兰的脸上。
海兰被打得踉跄了一下，手中的线轴都掉了，风筝瞬间歪斜。
她捂着脸，委屈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金玉妍，眼泪瞬间涌了上来：
“嘉妃娘娘……您……您为何打嫔妾？”
“为何打你？” 金玉妍气得胸口起伏，指着她的鼻子厉声斥道，
“你个没心肝的东西！耳朵聋了吗？！皇后娘娘晨会才下了旨意，宫中不许有任何娱乐嬉戏！皇上也烦闷不堪，明令各宫安分！你倒好，在这里放风筝！你是存心给皇上皇后添堵，还是幸灾乐祸，巴不得我的四阿哥不好？！”
海兰被她一连串的质问砸懵了，连连摇头，哭道：
“嫔妾没有！嫔妾不是有心幸灾乐祸的……嫔妾只是想念姐姐，想放个风筝告诉姐姐我很好……嫔妾不知道……不知道这样也不行……”
“不知道？旨意传遍六宫，你说不知道？装什么糊涂！” 金玉妍怒不可遏，还想再教训她。
“够了，嘉妃。” 琅嬅终于开口。
她上前一步，隔开了金玉妍和海兰，目光落在海兰梨花带雨的脸上，又看了看地上掉落的风筝，眉头微蹙。
“海答应，无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，违反宫规是事实。在此非常时期嬉戏玩闹，更是不该。念你初犯，本宫也不重罚你。”
她顿了顿，看向一旁：
“就在这里，跪满一个时辰，好好反省己过。想想什么该做，什么不该做。”
海兰的脸色更白，只能哽咽着跪下：“是……嫔妾领罚。”
金玉妍不解气，但见皇后已做出处置，也不好再说什么，只是狠狠瞪了海兰一眼。
两人相携离去。留下海兰独自跪在御花园中，脸颊火辣辣地疼，心里更是冰凉一片。
她看着地上那个已经摔坏的风筝，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。
没过多久，原本还算晴朗的天色骤然阴沉，乌云汇聚，紧接着，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。
海兰无处可躲，也不敢躲。
冰冷的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衫，顺着头发脸颊流淌，和泪水混在一起。
终于，一个时辰到了。海兰踉跄的爬起来，双腿早已麻木。
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，而是凭着本能，跌跌撞撞地朝着冷宫的方向跑去。
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宫道，也冲刷不掉她心中的恨意。
皇后和金玉妍是一伙的，她们都欺负她，都针对她和姐姐！
她只是放个风筝，她有什么错？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对她？！
她恨！她好恨！
……
天色早已黑透，雨水敲打在冷宫破败的屋檐上，发出闷闷的声响。
宫墙高耸，隔绝了内外，也隔绝了大部分声音。
“姐姐……姐姐！你在哪里啊姐姐……”
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，穿透雨幕，在冷宫外响起，是海兰。
她浑身湿透，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，衣衫紧贴着单薄的身躯，她冻得瑟瑟发抖，却不管不顾地拍打着冷宫那扇紧闭的宫门。
冷宫里面，如懿正坐在破板床上，身上裹着白日里内务府新送来的棉被。
容佩在一旁就着昏暗的油灯光，缝补着一件旧衣。
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呼喊声，两人都是一愣。
“主儿，好像……是海答应？” 容佩侧耳听了听，不确定地道。
如懿眉头微蹙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
随后，她缓缓起身，抚了抚身上的衣裳，又理了理鬓发。对容佩道：
“拿伞，随我过去看看。”
容佩连忙放下针线，拿起了一把半旧的油纸伞，撑开。
两人走到紧闭的宫门后，如懿凑近那个狭窄的送饭口，透过缝隙，看着外面的人。
“海兰，是你吗？你怎么会来这里？”
海兰听到了如懿的声音，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，哭得更大声了，她扑上前，语无伦次地开始告状：
“姐姐！金玉妍她打我……皇后娘娘也不分青红皂白，罚我在御花园跪了一个时辰。她们就是看姐姐你不在了，合起伙来欺负我！”
“我只是……我只是放了个风筝，想告诉姐姐我安好，我有什么错啊姐姐！她们凭什么这么对我，皇后一定是故意的，她就是在针对我们……”
她哭得伤心欲绝，将所有的委屈都倾倒出来。
门内的如懿没说话，她等海兰哭诉得差不多了，才淡淡开口，声音透过缝隙传来：
“海兰，你别哭了。哭解决不了问题。在宫里指望别人是靠不住的，尤其是现在……”
“你不能总想着靠别人，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啊。”
这话落在海兰耳中，让她哭声一滞。
自己保护自己……怎么保护？她胆小怯懦，无宠无势，拿什么保护自己？
但如懿的话，还有今日所受的屈辱，瞬间点燃了她心底一直被压抑的东西。
她咬紧牙关，雨水和泪水混合着流进口中，咸涩无比。
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对着如懿一字一句地说道：
“姐姐……我明白了。为了姐姐……我会想办法得到皇上的宠爱！我……我一定做的到！”
就在此时，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呵斥传来：
“什么人？胆敢深夜在冷宫外喧哗？！”
一个披着蓑衣，提着灯笼的侍卫大步走了过来，灯笼的光照亮了瘫坐在门口的海兰。
海兰吓了一跳，慌忙想要站起来，却因为腿麻踉跄了一下。她看着那侍卫，努力端出主子的架子，但声音依旧发颤：
“我……我是咸福宫的海答应！”
那侍卫借着灯光看了看海兰的脸，明显愣了一下。
这宫里有这号人吗？可能是有吧……
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按规矩俯下身行礼：
“……奴才凌云彻，给海答应请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