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车在柴达木盆地边缘抛锚时，月光正把戈壁滩染成银灰色。苏晚盯着笔记本电脑上未保存的视频工程文件，屏幕上的光标在黑暗中明明灭灭，像颗濒死的星星。
“电路烧了，修不好。”林墨的声音从车底传来，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，“逆变器彻底报废，太阳能板也短路了。”
苏晚摸黑翻出应急灯，昏黄的光晕里，林墨正仰躺在沙地上，工装裤膝盖处撕开了道口子，露出渗血的擦伤。这是他们连续第三天在赶路，为了追拍夏季大三角的银河，每天只睡四小时。
“明天就是粉丝见面会了！”苏晚的声音在发抖，“没有电，投影仪怎么用？直播设备怎么办？”她想起粉丝们从全国各地赶来，门票早已售罄，现场需要实时投影她的摄影作品。
林墨坐起身，用袖子擦了把脸，油污混着汗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：“大不了取消，安全重要。”他的语气很淡，却像根导火索，点燃了苏晚压抑已久的焦虑。
“取消？”苏晚尖叫起来，“你知道有多少人请假来看吗？你知道我们为这场见面会准备了多久吗？”她的手指死死攥着相机背带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即将失控的生活。
林墨沉默了，他知道苏晚为了这次见面会，连续两周每天只睡三小时，设计了7个互动环节，准备了100份签名照。可电路故障是突发状况，他也无能为力。
“你总是这样！”苏晚继续嘶吼，“遇到问题就说‘算了’，你根本不懂什么叫责任！”她转身翻出备用电源，却发现早已耗尽，“我就不该听你的，坚持走这条破路！”
林墨的拳头在沙地上砸出个坑：“这条路能省300公里！你以为我想抛锚？”他站起身，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，“你永远在赶时间，永远在追光影，可你看看现在——”他指着黑漆漆的房车，“连基本的安全都保证不了！”
争吵声惊起了远处的沙鼠，窸窣声在寂静的戈壁滩格外清晰。苏晚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发抖，从指尖到膝盖都在打颤。她想起三年前在互联网公司，为了赶项目连续通宵，最后在会议室晕倒的场景，那种失控感再次袭来。
“对不起。”林墨的声音突然软下来，他从背包里掏出块压缩饼干，“吃点东西吧，你低血糖了。”
苏晚别过脸，眼泪砸在沙地上：“我不需要你的可怜。”她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，却被林墨一把拽住。
“你要去哪？”林墨的手像铁钳，“这里方圆百里没有人烟！”
“去找信号！”苏晚甩开他的手，“我要联系粉丝，告诉他们见面会取消！”她的手机早就没电了，只能盲目地朝着远处的公路标志走去。
林墨追上来，把卫星电话塞给她：“用这个，我已经充好电了。”他的手掌滚烫，带着沙漠的余温，“我陪你一起。”
两人在戈壁滩走了半小时，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苏晚拨打了见面会负责人的电话，声音哽咽着说明情况。对方沉默片刻，说：“我们理解，安全第一。”
挂断电话，苏晚蹲在地上，把额头抵在膝盖上。林墨坐在她旁边，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：“含着，能缓解心悸。”
苏晚接过糖，冰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，却驱散不了心里的苦涩。她想起粉丝们期待的眼神，想起自己在视频里承诺的“不见不散”，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骗子。
“你知道吗？”林墨突然开口，“我第一次拍星空时，三脚架被风吹倒，相机掉进了湖里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像在讲别人的故事，“那是我攒了半年工资买的相机，我在湖边坐了一整夜，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。”
苏晚抬头看他，月光下，他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，像蝴蝶收拢的翅膀。
“后来呢？”她轻声问。
“后来我买了个防水相机包。”苏晚笑了，“再后来我遇到了你，发现有些意外，其实是命运的馈赠。”他转头看她，眼里的星光比银河还亮，“比如这次抛锚，让我看清了你的焦虑，也让我明白，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扛着所有压力。”
苏晚的眼泪又涌了出来，这次是因为感动。她靠在林墨肩上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和沙漠的尘土味，突然觉得，或许真正的自由不是掌控一切，而是接受生活的不完美，和那个愿意陪你一起面对的人。
回到房车，林墨重新检查电路，苏晚举着手电筒给他照明。“这里的铜线烧断了。”林墨用镊子夹起熔断的保险丝，“我可以用备用的电线代替，但需要24小时冷却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明天见面会还是开不了。”苏晚轻声说。
林墨点头，突然笑了：“但我们可以办个星空露营派对。”他指着车外的银河，“把见面会改成篝火晚会，用卫星电话直播，让粉丝们一起看星星。”
苏晚破涕为笑：“你总是这样，能把坏事变成好事。”她站起身，从后备箱翻出备用的太阳能灯，“我来布置场地，你负责修车。”
两人忙到凌晨三点，房车周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。林墨把旧轮胎改造成篝火架，苏晚用反光板制作了简易的投影仪幕布。他们通过卫星电话连线粉丝，宣布见面会改为线上线下同步的星空派对。
当第一缕阳光染红地平线时，苏晚靠在林墨怀里，看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弹幕：“墨晚的临时派对比原计划还浪漫！”“星空下的直播太绝了！”“看到你们在一起，突然相信爱情了。”
林墨吻了吻她的发顶：“还觉得责任是负担吗？”
苏晚摇头，把脸埋进他的胸膛：“责任不是负担，是和你一起创造奇迹的力量。”
后来，这场临时的星空派对被粉丝们称为“最难忘的见面会”。苏晚在视频里说：“人生就像房车电路，总会有短路的时候，但只要和对的人在一起，就能找到新的光明。”
而林墨，把熔断的保险丝收进了他的收藏盒，旁边写着：“2024年7月15日，柴达木的星空见证了我们的重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