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还在吹,卷着校场上的尘土打转。我站在原地没动,直到最后一队士兵走远。副将说过要陪我一起练,但我清楚,光练人不够。
第二天一早,我进了主帐。桌上摊着地图,我把北境猎户部族、西岭商盟护卫团、南渡渔寨联会的位置圈了出来。这三股势力都在边区,过去被先锋官压得不敢出声。他们不是正规军,但熟悉地形,有自己的人手。
我提笔写了三封信。内容一样:请他们派代表来谈合作,不设宴,不演礼,只说事。
信送出后第五天,营门外来了三个人。
我没有让人请他们进主营,也没摆酒席。我自己走出营门,在议事帐篷外等他们。
北境猎户首领穿着旧皮袍,脸上有道疤。他站着不动,眼睛一直盯着我身后的校场。西岭商盟使者腰上挂着铜铃,风吹一下响一下。南渡渔寨老者拄着竹杖,目光扫过营地四周。
我说:“你们可以看看我们是怎么练兵的。”
我挥手召来一队精锐。他们在泥地上列阵,没有喊口号。我站在边上,只做手势。他们立刻开始演练“背靠背突围”,两人一组靠紧移动,格挡、反击、换位,全程没人说话。
接着是盲听格斗训练。士兵戴上眼罩,靠脚步声判断对手位置,出手快准狠。
二十分钟后,演练结束。队伍收整,整齐退场。
我没多解释,只说了一句:“我们练的不是胜仗,是活路。”
北境猎户首领看了很久,终于开口:“你的人能在雨里跑整夜还保持队形,说明你能管住他们。”
我说:“我也能守信。”
西岭商盟使者问:“你想让我们做什么?”
我说:“不是让我,是我们。敌人迟早会来,我们不能各自为战。”
南渡渔寨老者点头:“你说的是实话。但我们不怕死,怕的是白死。”
我明白他的意思。他们愿意帮忙,但不想当炮灰。
当天下午,我们在帐篷里谈了两个时辰。
北境猎户首领提出,他们可以提供山道情报,但要求一旦开战,大唐军队必须保护他们的族人撤离路线。
我说:“可以。如果你们遇袭,我会调兵协防。”
西岭商盟使者更直接:“我们护商队多年,最怕的就是官府乱征税。你若真能减赋,我们就信你。”
我说:“我可以向朝廷奏请,把你们列为边境协防民团,免税三年,徭役减半。”
他眼神变了。
南渡渔寨老者最后问:“你怎么保证不会像之前那样,签了字也不算数?”
我说:“我不靠文书。我要你们记住一句话——谁先动手帮我们,我们第一个救谁。谁在后面捅刀子,我们回头就收拾谁。”
帐篷里安静了一会儿。
北境猎户首领突然笑了:“我喜欢这个说法。”
三天后,三人再次来到主帐。
这次他们带来了自己的信物。猎户首领割破手指,在一块布上按下手印。商盟使者取出一枚铜牌,刻上名字交给我。渔寨老者写下三个联络点,说只要烽火一起,他会连夜派人送消息。
我没有让他们跪拜,也没有写盟书。我们只是面对面坐下,各自说出承诺。
猎户部族会在北线发现敌情时立即放箭示警,连射三箭就是大规模入侵。
商盟护卫团会封锁西岭三条走私道,防止敌方混入物资。
渔寨联会保证每日派出两艘快船巡逻水道,任何异常船只都会被拦截上报。
我答应他们三件事:
第一,每月派医官巡诊一次;
第二,战后优先安置流民,包括他们的家属;
第三,所有协助作战的人员,名字记入军册,死后抚恤同等待遇。
谈话结束时,天已经黑了。
我送他们到营门口。猎户首领临走前对我说:“我们不是投靠你,是跟你一起扛。”
我没说什么,只是点头。
他们走后,我回到主帐。油灯点了起来。我拿出一张纸,把刚才说的话全部记下,包括每个人的承诺、联络方式、责任范围。写完后,折好放进铁匣子里。
亲兵进来问藏在哪里。
我说:“埋在粮仓东墙下,三步远,一尺深。只有你知道。”
他点头出去了。
第二天清晨,我去了校场。
五千人照常列队。我没提昨晚的事,也没说联盟已经达成。我只是站在高台上说:“我们不再独自守夜。有些人不在军籍,但他们的心,跟我们一样想赢。”
下面的人听着,没人说话。
但我看到有人挺直了背,有人握紧了拳头。
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。
过去打仗,都是上面下令,下面冲。现在不一样了。我们有了外面的人愿意帮忙,哪怕只是一点消息,也能救命。
我下令设立“外联哨岗”。两个识字的老兵负责接收外界来信,每天汇总报给我。一人管白天,一人管晚上,轮班不停。
这事做完,已经是中午。
我坐在帐中看地图。北境、西岭、南渡三个方向都标了红点。这些点不是兵力部署,是信任的起点。
我知道这份联盟还不稳。没有朝廷批文,没有兵马互驻,甚至没有正式印章。他们今天肯来,是因为看到了我的兵能扛得住训练,也听懂了我的话。
但如果将来我败了,或者朝廷翻脸不认,他们随时可能缩回去。
所以我不能停。
练兵要继续,联络也要加深。下一步,我要让每个哨岗都能独立传信,让每支队伍都知道怎么跟民间势力配合。
傍晚时分,最后一名代表离开营地。
我站在主帐前看着他走远。手里拿着那份《盟约备忘录》。风吹过来,灯影晃了一下。
我低头看了一眼铁匣的位置。
然后转身回帐。
笔还在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