炼丹堂内的喧哗持续了半刻钟才平息。
姜世离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，连句狠话都没留——不是不想说，是没脸说。六颗上品补气丹输给九颗金丹纹补气丹，这种差距已经大到不是嘴硬就能弥补的。
蓝衣女子——后来陆岩得知她叫蓝采薇，是药王谷年轻一辈中炼丹术前三的弟子——拿着那颗金丹纹补气丹看了又看，最后小心翼翼地装进玉瓶，对陆岩行了一礼。
“陆师兄，这颗丹药可否借我研究几日？”蓝采薇眼睛发亮，“金丹纹我只在古籍里见过，从未亲眼目睹。若能参透其中玄机，我的炼丹术或许能更上一层楼。”
陆岩大方地摆摆手：“师姐客气，尽管拿去。不过是颗补气丹罢了。”
“不过是颗补气丹？”蓝采薇苦笑，“陆师兄可知，这金丹纹的补气丹，药效是普通上品的三倍以上，而且毫无丹毒。若论价值，这一颗就顶得上十颗上品补气丹。”
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。
四目道长咂舌：“好家伙，陆岩你这一炉丹，值上百两金子啊！”
“不止。”千鹤道长摇头，“金丹纹丹药有价无市，真要卖，翻倍都有人抢。”
陆岩自己也愣了愣。他知道金丹纹难得，但没想到这么值钱。
“那剩下的八颗……”秋生眼睛放光。
陆岩瞪了他一眼：“想都别想。这是药王谷提供的药材炼的，丹药自然归药王谷。”
蓝采薇却道：“按规矩，炼丹者用谷中材料炼丹，成丹需上交一半。陆师兄这一炉九颗，只需上交五颗，剩余四颗归你自己。”
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玉瓶，小心翼翼地将四颗金丹纹补气丹装进去，递给陆岩。
陆岩接过，想了想，倒出一颗递给四目道长：“师叔，这丹药对恢复法力有奇效，您留着防身。”
四目道长连忙摆手：“使不得使不得，太贵重了……”
“师叔跟我客气什么。”陆岩硬塞给他，“要不是师叔带路，我们也到不了药王谷。”
四目道长这才收下，乐得合不拢嘴。
陆岩又倒出一颗给千鹤道长：“师叔，这颗给您。”
千鹤道长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：“好孩子，师叔记下了。”
还剩两颗，陆岩自己留一颗，最后一颗……
他看向任婷婷。
任婷婷连忙摆手：“我不要，你留着用。”
“你修为尚浅，有颗金丹纹补气丹防身，遇到危险能快速恢复法力。”陆岩不容分说，将丹药塞进她手里。
任婷婷握着温热的玉瓶，心中涌起暖意。
周围修士看得眼热，但没人敢说什么——能炼出金丹纹丹药的人，绝对不好惹。
蓝采薇收起剩下的五颗丹药，对陆岩道：“陆师兄，谷主想见你。请随我来。”
药王召见？
众人又是一惊。
陆岩点点头，对四目道长等人道：“师叔，你们先逛着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“去吧去吧。”四目道长挥挥手，“小心说话，别得罪药王。”
陆岩跟着蓝采薇离开炼丹堂，穿过几处回廊，来到一座清幽小院。
院中种着一棵巨大的古树，树下摆着石桌石凳。孙思邈正坐在石凳上，面前摆着一套茶具，水汽袅袅。
“谷主，陆师兄到了。”蓝采薇行礼。
孙思邈抬头，温和一笑：“陆小友，请坐。采薇，你去忙吧。”
蓝采薇应声退下。
陆岩在石凳上坐下，不卑不亢：“前辈召见，不知有何吩咐？”
孙思邈给他倒了杯茶：“尝尝，这是用‘悟道茶树’的叶子泡的，对修行有益。”
陆岩端起茶杯，茶汤澄澈，清香扑鼻。他抿了一口，顿觉灵台清明，体内气血运转都快了一分。
“好茶。”
孙思邈笑道：“陆小友觉得好，走时带一些。不过这茶只能清心明性，对你的伤势帮助不大。”
陆岩心中一动：“前辈看出晚辈有伤？”
“气血旺盛如龙，但经脉有滞涩，显然是重伤未愈。”孙思邈目光如炬，“而且……你体内有一股至阳至刚的气息，与常人不同。若老夫没猜错，你是阳煞之体吧？”
陆岩瞳孔微缩。
孙思邈摆摆手：“不必紧张。老夫行医百年，见过各种特殊体质。阳煞之体虽罕见，但也并非没有。只是像你这般将阳煞气血修炼到如此精纯程度的，实属少见。”
他顿了顿：“更难得的是，你竟能用阳煞气血催生‘气血真火’，用于炼丹。这种法门，老夫闻所未闻。”
陆岩松了口气。药王显然没有恶意，只是好奇。
“晚辈也是偶然发现的。”陆岩实话实说，“晚辈不懂控火术，只能用自身气血尝试，没想到成了。”
“偶然？”孙思邈摇头，“气血真火需要极精纯的气血，以及对火焰本质的理解。你能成功，说明你在体修一道上天赋异禀，对能量的掌控也远超常人。”
他沉吟片刻：“陆小友，你可愿将气血真火的法门传授给药王谷？当然，老夫不会白要，可以与你交换。”
陆岩想了想：“前辈，气血真火需要阳煞之体才能施展，普通人用不了。”
“无妨。”孙思邈道，“法门本身就有研究价值。而且药王谷中也有几位特殊体质的弟子，或许能用上。”
他取出三样东西放在桌上。
“这是一瓶‘九转还阳丹’，可彻底清除尸毒，修复根基。这是给任姑娘的。”
“这是一块‘地火精金’，是炼制火属性法器的极品材料。听说你的拳套毁了，这块材料或许用得上。”
“这是一本《药王丹经》，记载了药王谷三百六十五种丹方，以及老夫的炼丹心得。”
孙思邈看着陆岩：“三样换一样，如何？”
陆岩呼吸一滞。
九转还阳丹是他此行主要目的，地火精金是重炼拳套的绝佳材料，《药王丹经》更是无价之宝。
而他要付出的，只是一个他自己摸索出来的、别人可能用不了的法门。
“前辈，这太贵重了……”陆岩道。
“不贵重。”孙思邈笑道，“气血真火若能研究透彻，或许能开创一条新的炼丹路子。对药王谷来说，价值远超这三样东西。”
他顿了顿：“而且……老夫有预感，这场丹会不会太平。你实力越强，越能保护身边的人。”
陆岩神色一凛：“前辈指的是……”
“黑佛宗，姜家，还有……一些藏在暗处的东西。”孙思邈收起笑容，“药王谷避世多年，但树欲静而风不止。这次丹会，恐怕会有人借机生事。”
陆岩想起师父的提醒，以及姜世离的种种举动，心中了然。
“晚辈明白了。”他郑重道，“气血真火的法门，晚辈愿意传授。”
“好。”孙思邈取出一枚玉简，“将法门烙印其中即可。这三样东西你先收着。”
陆岩接过玉简，凝神将气血真火的原理、施展方法烙印进去。他毫无保留，连自己的心得体会都一并记录。
烙印完毕，孙思邈接过玉简，神识一扫，满意点头：“果然精妙。陆小友，多谢。”
他将三样东西推给陆岩。
陆岩收好，忽然想起一事：“前辈，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“但说无妨。”
“任婷婷对医药之道很有兴趣，天赋也不错。晚辈想请前辈指点她一二，不知可否？”
孙思邈笑了：“老夫正有此意。那丫头心思细腻，对草药敏感，是个学医的好苗子。明日让她来‘百草园’，老夫亲自教她。”
陆岩大喜：“多谢前辈！”
两人又聊了一会儿，陆岩告辞离开。
回到小院时，已经是傍晚。
四目道长等人正在院中等他，见他回来，都围上来。
“药王找你什么事？”千鹤道长问。
陆岩简单说了说，但隐去了阳煞之体和气血真火的细节，只说药王欣赏他的炼丹术，赐了些东西。
他把九转还阳丹递给任婷婷：“婷婷，这丹药你收好。每天服一颗，连服七日，尸毒就能彻底清除。”
任婷婷接过丹药，眼圈微红：“陆岩，谢谢你……”
“客气什么。”陆岩笑道，“对了，药王前辈答应指点你医术，明天你去百草园找他。”
任婷婷又惊又喜：“真的？”
“当然。”
四目道长拍手：“好事啊！能被药王指点，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缘。婷婷，你要把握住。”
任婷婷用力点头：“我会努力的。”
晚饭是药童送到院里的，依然是精致的药膳。
吃饭时，陆岩将地火精金拿出来给四目道长看。
四目道长接过，仔细打量，啧啧称奇：“好材料！这地火精金是地心火脉中孕育的金属，天生蕴含火属性灵气，用来炼器再好不过。陆岩，你是打算重炼拳套？”
“嗯。”陆岩点头，“不过我不懂炼器，得找火工前辈帮忙。”
“火工道人确实是最佳人选。”四目道长赞同，“等丹会结束，我陪你回炼器谷。正好我也有些材料要请火工帮忙炼制。”
众人说说笑笑，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。
饭后，各自回房休息。
陆岩盘膝坐在床上，取出《药王丹经》翻看。
丹经内容浩瀚，从基础药理到高阶丹方，无所不包。陆岩看得如痴如醉，对炼丹的理解飞快提升。
“原来炼丹有这么多门道……”他喃喃自语。
忽然，他耳朵一动。
望气术运转，看到院墙外有一道人影悄然靠近。
这道影气息深沉，竟是金丹中期修为。
“终于来了。”陆岩眼中寒光一闪。
他悄无声息地起身，推开窗户，翻身上了屋顶。
月光下，一个黑袍老者正翻墙入院，动作轻盈，落地无声。
正是姜世离身边的黑老。
黑老环顾四周，确定没人察觉，便朝任婷婷的房间摸去。
他手指一点，房门上的门栓无声断裂。推门而入，看到床上熟睡的任婷婷，脸上露出狞笑。
“小美人，跟我走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他的肩膀。
黑老浑身汗毛倒竖，想也不想，反手一掌拍向身后。
啪！
手腕被抓住，如同铁钳，动弹不得。
黑老大惊，想要挣脱，却感觉抓住他的那只手力量奇大，竟让他这个金丹中期都挣不脱。
他猛地回头，看到一张年轻的脸。
“陆岩？！”
“黑老是吧？”陆岩咧嘴一笑，“大晚上不睡觉，跑来姑娘房间，不太好吧？”
黑老又惊又怒：“松手！”
他另一只手结印，一道黑气射向陆岩面门。
陆岩不闪不避，阳煞气血涌动，黑气撞在气血光晕上，瞬间消散。
黑老瞳孔收缩：“你……你不是筑基期！”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筑基期？”陆岩手上用力。
咔嚓！
黑老手腕骨折，痛得闷哼一声。
但他毕竟是金丹中期，临危不乱，咬破舌尖，喷出一口精血。
精血在空中化作一道血色符咒，射向陆岩。
这是姜家的“血煞咒”，中者浑身气血逆行，痛苦不堪。
陆岩依然不闪不避，任由血咒没入体内。
然后……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阳煞之体，百邪不侵。区区血煞咒，连让他气血波动一下都做不到。
黑老彻底傻了。
这到底是什么怪物？！
陆岩可不管他在想什么，一拳轰在他腹部。
噗——
黑老弓成虾米，一口血喷出，丹田剧痛，修为被封。
陆岩提起他，像拎小鸡一样拎出房间，扔到院中。
动静惊醒了其他人。
四目道长、千鹤道长、文才秋生都冲了出来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这老家伙是谁？”
陆岩踩住黑老，冷声道：“姜世离派来的，想抓婷婷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四目道长大怒，“姜家小子活腻了！敢动我们茅山的人！”
千鹤道长脸色阴沉：“姜家这是要跟茅山开战？”
黑老忍着痛，咬牙道：“你们……你们敢动我，姜家不会放过你们……”
陆岩脚上用力，踩得黑老肋骨咯咯作响。
“姜家不会放过我？”陆岩冷笑，“你信不信，我现在就去宰了姜世离，看看姜家能把我怎么样？”
他身上杀气弥漫，让黑老不寒而栗。
这年轻人……真的敢杀人。
“陆岩，别冲动。”四目道长劝道，“药王谷禁私斗，杀人会惹麻烦。”
陆岩深吸一口气，压下杀意。
他蹲下身，盯着黑老：“回去告诉姜世离，再敢打婷婷的主意，我让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。滚！”
一脚踢在黑老身上，将他踢出院子。
黑老爬起来，狼狈逃窜。
四目道长担忧道：“陆岩，这么放他走，姜世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陆岩淡淡道：“他若聪明，就该知道收敛。若还不死心……”
他握了握拳：“我不介意让他永远留在这神农架里。”
任婷婷从屋里出来，脸色有些苍白，显然被吓到了。
陆岩走过去，柔声道：“没事了，回去睡吧。今晚我守夜。”
任婷婷看着他，眼中闪过复杂情绪，最终点点头：“你……小心点。”
这一夜，陆岩坐在院中，打坐到天明。
而姜世离那边，黑老狼狈逃回，将经过一说，姜世离又惊又怒。
“金丹期？怎么可能！”
“少主，那小子绝对不是普通的金丹期。”黑老心有余悸，“我的血煞咒对他无效，他一拳就封了我的修为。这种实力……恐怕不输金丹后期。”
姜世离脸色变幻，最后咬牙道：“先不管他。等‘那件事’成了，再收拾他不迟。”
黑老一惊：“少主，您真要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姜世离瞪了他一眼，“按计划行事。陆岩……等我得到那东西，第一个拿他开刀！”
他眼中闪过狠毒。
而这一切，陆岩暂时不知。
但很快，他就会知道了。
因为药王谷的夜，还很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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