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天,他骑车回来的时候,后座上多了一个大袋子。
“你猜我买了什么?”他神秘地说。
我和张瑞凑过去一看,是一袋大闸蟹。
“今天菜市场搞活动,便宜。”老周得意地说,“晚上煮了吃。”
那天晚上,我们一家人围着桌子吃螃蟹。
老周吃得很慢,一边剥壳一边笑,好像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。
冬天到了,天气冷得刺骨。
老周的摩托上多了挡风被,他还买了一副厚厚的手套。
“冷是冷,”他说,“但骑着舒服。”
有时候,雪下得很大,地上结了冰。张熙劝他别骑,他不听。“慢点开就没事。”
那天,他回来的时候,身上全是雪。
眉毛上结了白霜,他摘下头盔,笑着说:“今天路上滑,我骑得慢,一个小时才到家。”
我看着他,突然有点心疼。
“周叔,要不冬天就别骑了,等春天再骑。”
“没事,我心里有数。”他摆摆手,“再说了,骑习惯了,一天不骑,手痒痒。”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。
老周的摩托成了小区里一道风景。
孩子们喜欢看他骑车,大人们喜欢议论他。有人说他胆子大,有人说他不服老。
我知道,他只是在认真地过自己的日子。
有一天晚上,我们吃完饭,他突然说:“等明年春天,我想骑着摩托回一趟老家。”
“回老家?”张熙抬头,“您一个人?”
“嗯。”老周点点头,“好多年没回去了。以前没条件,现在有了。”
他的眼睛里闪着光,那是一种很坚定的光。
春天来了,路边的树开始发芽,风里带着一点湿润的气息。
老周把摩托擦得锃亮,检查了一遍机油、刹车和轮胎,又买了一个大背包,装了几件换洗衣服、一床薄被子,还有一个小药盒。
“我走了啊。”那天早上,他把头盔戴好,冲我们挥了挥手。
“路上小心。”张熙说。
“到了给我们打电话。”我叮嘱道。
张瑞跑到门口,仰着头问:“爷爷,你会想我吗?”
老周弯下腰,摸了摸他的头,“想啊,每天都想。”
说完,他跨上摩托,拧下油门,车“突突”地响了几声,然后稳稳地驶了出去。我们站在门口,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,直到消失在街角。
第一天,他骑到了隔壁市。
晚上,他给我们发了个视频。
视频里,他站在一家小旅馆的门口,背后是一盏昏黄的路灯。
“今天骑了两百多公里,路还不错。”他说,“晚上在这儿住,明天再走。”
他的声音有点沙哑,可能是风吹的。
我们问他累不累,他说不累,就是腰有点酸。
第二天,他进入了山区。
路开始变得蜿蜒,上坡下坡一个接一个。
视频里,他停在一处山口,背后是连绵的山,山尖上还挂着一点雪。
“这地方,跟我们边防有点像。”他说,“就是树多。”
他在山口吃了点干粮,又继续赶路。
那天晚上,他住在一个小镇上。
小镇不大,只有一条主街,两边是低矮的房子。
他在一家小饭馆吃了碗面,老板问他从哪儿来,要去哪儿。
“从城里来,回老家看看。”老周说。
“这么远,骑摩托?”老板瞪大了眼睛,“你这岁数,真厉害。”
老周笑了笑,没说话。
第三天,他遇到了雨。
早上出发没多久,天就阴了下来,雨点“啪啪”地打在挡风玻璃上。
他穿上雨衣,继续走。
山路湿滑,他骑得很慢。
中午,他在一个路边的凉亭里避雨,吃了两个馒头。
凉亭里还有几个骑电动车的人,大家互相递烟,聊了一会儿天。
“你这摩托不错啊。”一个年轻人说。
“还行,能跑。”老周说。
雨停了,他继续赶路。
傍晚的时候,他到了一个县城,住在一家家庭旅馆里。
老板娘很热情,给他烧了热水,还问他要不要洗衣服。
老周不好意思麻烦人家,说自己洗。
第四天,路变得平坦起来。
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,油菜花正开,黄得刺眼。
老周在路边停了一会儿,给我们发了几张照片。照片里,他站在摩托旁边,背后是一片花海。
“真美。”我在微信里回他。
“嗯,真美。”他回了两个字。
第五天下午,他终于到了老家的县城。
县城比他离开的时候大了很多,新修的马路宽敞干净,两边是高楼。
他骑着摩托,慢慢穿过县城,寻找着通往村子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