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开始,他是一个人练。
早上公园没人,他就对着空气出拳。
慢慢地,有人围观,有人跟着学。
他说,能有人一起练,热闹,也更有动力。
有一次,一个小伙子在练踢腿的时候扭了脚,疼得坐在地上直咧嘴。
老周赶紧走过去,蹲下给他揉了揉,又让他去旁边休息。
“别硬撑,受伤了就麻烦了。”
那天他提前散了场,还叮嘱大家,“训练要循序渐进,别跟自己过不去。”
老周不太爱讲大道理,但有时候会说一些实在话。
比如有人抱怨工作累,工资低。
老周就说:“累就累点,总比闲着强。人一闲,就容易出事。”
他的话很简单,却让人听着踏实。
我每天早上买菜,都能看见他们。
有时候起晚了,路过公园,还能听到“喝——哈——”的声音。
那声音,在安静的早晨里,很有力量。
就这样过几天,更让我们意外的是,老周迷上了摩托车。
起因是张熙有一次骑摩托去郊区办事,老周非要跟着去。
回来的路上,老周坐在后座,风从耳边呼啸而过,他笑得像个孩子。
“这玩意儿,比我年轻时候骑的二八大杠带劲多了!”
于是,没过多久,老周真的考了摩托车驾照,还买了一辆黑色的越野摩托。
因为之前我们到处去找老兵的家人,被很多人知道发在网上,被很多政府机关,国家退伍部门知道后,又知道退伍后老周并没有得到什么国家的帮助,所以在日常的一天,他们上门了,带来了几十万,以及每个月固定的养老金,还有一些方便他生活的一些证件。
每天傍晚,他都会在小区门口的空地上练几圈。
张瑞看得眼睛都直了,“爷爷,你太酷了!以后带我兜风好不好?”
“等你长大了!”老周笑着揉了揉他的头。
刚开始,小区的大爷大妈都不理解。
“老周,你这岁数了,还骑这玩意儿,多危险啊。”
“是啊,风那么大,吹得头疼。”
老周只是笑笑,不解释。
他戴上头盔,拉下拉风镜,油门一拧,发动机“突突突”地响,车像箭一样蹿出去。
那声音在傍晚的空气里炸开,连门口的保安都忍不住探头看。
骑了几天,他的技术越来越熟练。
拐弯、刹车、换挡,动作干脆利落。有人说,他骑摩托的样子,
比年轻人还利索。
后来,他甚至开始自己动手保养车。
车库里摆着一桶桶机油,扳手、螺丝刀排得整整齐齐。
他蹲在地上,一边拧螺丝一边哼歌。
张熙站在旁边看,忍不住问:“周叔,您年轻时候也修车啊?”
“在部队的时候,什么都得会点。”
老周头也不抬,“车坏了,没人帮你,自己得修。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,手上的动作没停,像在处理一件很普通的小事。
可我看得出,他很享受这种动手的感觉。
有一次,他还带着我和张瑞去河边兜风。
那天下午,阳光正好,风里带着青草味。
老周穿着一件旧军绿色夹克,黑色手套,头盔上贴了一张小贴纸,是张瑞帮他贴的卡通图案。
他让瑞瑞坐在中间,我坐在最后。
“坐稳了啊!”他喊了一声,然后拧下油门。
摩托猛地冲出去,路边的树一棵棵往后退。
张瑞在后面“哇——”地叫了一声,笑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。
我也忍不住笑,那是一种很自由的感觉。
到了河边,老周把车停在草地上,我们三个人坐在河堤上看夕阳。
太阳像一个红色的球,慢慢沉下去,水面闪着金色的光。
“以前在边防的时候,我也看过这样的夕阳。”
老周望着远处说,“那时候,我们站在哨塔上,天特别高,风特别冷。太阳落下去的时候,整个戈壁都变成金色的。”
他顿了顿,“有时候,一个人站在那儿,觉得心里特别空。可看着看着,就觉得这世界其实挺美的。”
我没说话。
张瑞趴在草地上,用树枝戳蚂蚁。风从河面上吹过来,带着一点凉意。
从那以后,老周的摩托成了我们家的“公共交通工具”。去菜市场、去公园、去朋友家,只要路程不远,他都会骑上它。有时候,他甚至会一个人开到郊外,停在路边,坐在车上抽烟。
“一个人待一会儿,心里舒服。”他说。
我想,也许那是他在怀念过去的日子。
老周的晨练照旧,只是多了一项——骑摩托去小公园。
每天早上,他先骑车到公园,把车停在门口,然后进去打拳。
打完拳,再骑车回家。
路上,他会顺便买几个包子、几根油条,带回家当早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