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花城城主府的烛火，被风刮得晃悠，明明灭灭的光，照在满屋子人的脸上，一半亮，一半暗，跟眼下的处境一模一样。
屋子中央，摆着张破木桌，上面摊着神界地图，流花城、天庭、南天门的位置，用炭笔圈了又圈，黑糊糊的一团，像块解不开的疙瘩。孙悟空蹲在桌角，金箍棒斜斜靠在腿边，手里捏着个啃了一半的干饼，没嚼，眼神盯着地图上“天庭禁卫军”的标记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紫萱站在桌的另一边，素白的裙角沾了点泥，是刚才去城墙上查看时蹭的，她手指点在流花城正门的位置，声音轻，却很稳：“禁卫军的阵型是‘九天玄甲阵’，我刚才在城墙上看过，每一千人一组，首尾相接，能形成防护罩，正面硬冲，咱们的兵连阵都破不了。”
屋子里静得很，除了烛火的噼啪声，就是外面天兵们擦兵器的动静，偶尔还有伤兵的咳嗽，闷得人心慌。几个天兵校尉坐在边上，脸色都不好看，一个络腮胡校尉忍不住开口：“那怎么办？正面打不过，绕路？禁卫军把东、南、北三面都堵死了，就剩西边是乱葬岗，根本走不了人。”
“走不了就不绕。”孙悟空突然把干饼往桌上一摔，碎屑掉了一地，“正面交给俺和紫萱仙子，俺老孙用金箍棒砸他的阵眼，紫萱仙子用‘流云术’困他们的兵，能拖多久拖多久。”他转头看向林凡，眼神里带着点狠劲，“林小子，你的空间神通，不是能短距离瞬移吗？你带一队精锐，从乱葬岗那边绕过去，别管沿途的小兵，直接冲玉帝的中军帐——他娘的，只要斩了玉帝，禁卫军群龙无首，这仗就赢了！”
这话一出口，满屋子的人都愣了。络腮胡校尉急了：“大圣！不行啊！那乱葬岗常年有阴兵出没，而且玉帝的中军帐外，至少有三层禁卫，都是顶尖高手，林仙师就算有空间神通，也……”
“也什么？”孙悟空打断他，金箍棒在地上顿了一下，“也比坐在这里等死强！这法子险，险到骨子里，可除了这个，还有别的路吗？正面硬拼，咱们几万弟兄，撑不过一个时辰！”
林凡握着太乙金光剑，手指在剑柄上摩挲，心里头翻江倒海。空间神通是他前不久才悟出来的，还不熟练，最多只能带三个人瞬移，而且每次瞬移后，都会虚软半天。要带一队精锐，还得穿过乱葬岗，直捣玉帝中军——这哪是斩首行动，这简直是去送死。
可他看着桌上的地图，看着紫萱眼里的担忧，看着孙悟空紧绷的脸，又想起城墙上那些举着兵器的天兵，想起流花城百姓塞给他的热馒头。他咬了咬牙：“好。我去。”
“林小子！”孙悟空抬头看他，眼神里有点意外，又有点欣慰，“你可想好了，这一去，九死一生。”
“死不了。”林凡笑了笑，嘴角有点抖，却没退后半步，“有大圣和紫萱仙子正面牵制，我只要找到机会，瞬移到玉帝跟前，一剑下去……就算不成，也能搅乱他的阵脚。”
紫萱走过来，从袖筒里掏出个玉符，递给林凡：“这是‘隐气符’，能遮住你和队员的气息，撑半个时辰。乱葬岗的阴兵，怕‘南明离火’，我给你画几道火符，遇到阴兵，烧了就行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轻了点，“小心点，玉帝的实力，远不止你想的那样，他身上有‘昊天镜’，能照破一切隐匿之术。”
林凡接过玉符，触手温温的，心里头也暖了点。“谢谢紫萱仙子。”
“别谢太早。”孙悟空跳起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你要带的人，得是敢拼命、还得灵活的。俺老孙这边，给你留十个最能打的，都是跟着俺从启明城一路杀过来的，靠谱。”
“不用。”林凡摇头，看向屋子角落里的几个人——疤脸老兵，正握着长枪，眼神盯着他；还有个穿青布道袍的小道士，年纪不大，也就十六七岁，手里捏着个罗盘，是之前破镇岳城法阵时的功臣；角落里还坐着个女子，穿一身黑，蒙着面纱，是之前被联军从叛军手里救下来的女妖，叫墨影，据说擅长隐匿，能在影子里穿梭。
“疤脸叔，你愿不愿意跟我走？”林凡看向老兵。
疤脸愣了一下，随即咧嘴笑了，脸上的疤挤在一起，有点丑，却很真诚：“仙师去哪，俺就去哪。俺这条命，是在启明城被仙师救的，早就该还了。再说，俺想给俺那些死在禁卫军手里的兄弟，讨个说法。”
林凡点头，又看向小道士：“小道，你懂阵法，玉帝中军帐外肯定有阵，你敢去破吗？”
小道士攥紧了罗盘，脸涨得通红，却大声说：“敢！俺师父就是被天庭的人冤枉死的，俺要去问问玉帝，凭什么好人就得受委屈！”
最后，他看向墨影：“墨姑娘，你的隐匿之术，能避开禁卫军的耳目吗？”
墨影抬起头，面纱下的眼睛亮了亮，声音有点沙哑：“能。当年我被叛军追杀，是林仙师救了我。玉帝要毁了这里，我就帮你，就算死，也值。”
满屋子的人都看着这四个，愣了——疤脸是个伤兵，小道是个半大孩子，墨影是个妖，再加上林凡，这哪是精锐，分明是一群“杂牌军”。络腮胡校尉急了：“仙师！这不行啊！他们……他们撑不住的！我给你挑十个精锐，都是没受伤的！”
“不用。”林凡摇头，眼神很坚定，“疤脸叔实战经验足，小道懂阵法，墨姑娘擅长隐匿，他们比精锐更适合。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声音低了点，“这趟去，九死一生，我不想让更多人送死。”
孙悟空盯着林凡看了几秒，突然笑了：“好小子，有俺当年的劲！就这么定了！你带他们四个，天黑后出发，从乱葬岗绕过去。俺和紫萱仙子，明天天亮就带兵正面佯攻，给你们制造机会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铁哨，递给林凡，“这是俺老孙的‘唤猴哨’，要是遇到危险，吹三声，就算俺拼了命，也会去救你。”
林凡接过铁哨，冰凉的，却沉甸甸的。他看着眼前的四个人——疤脸握着长枪，小道抱着罗盘，墨影拢了拢面纱，还有自己手里的太乙金光剑，心里头的虑还在，怕自己连累他们，怕任务失败，可更多的是燃，是那种明知山有虎，偏向虎山行的狠劲。
“那我们……什么时候出发？”小道小声问，声音有点抖，却没退。
“现在就走。”林凡站起身，太乙金光剑斜扛在肩上，“趁天黑，禁卫军的防备松点。”
紫萱送他们到门口，又塞给林凡一个布包：“里面是干粮和水，还有几道‘破障符’，遇到昊天镜的光，烧了能挡一下。”她看着林凡，眼神里有担忧，却没说“别去”，只说了句“活着回来”。
林凡点头，没说话。他转头看向孙悟空，猴子正靠在门框上，叼着根草，对着他咧嘴笑：“小子，别给俺丢脸。玉帝那老小子的龙袍，要是能扯下来一块，回来俺老孙请你喝酒。”
“好。”林凡笑了，这次笑得很真。
四个人，悄无声息地走出城主府。外面的天，黑得彻底，只有城墙上的火把，忽明忽暗。天兵们看到他们，都停下手里的活，没人说话，只是默默地让开一条路。疤脸走在最前面，长枪开路；小道跟在中间，罗盘转个不停；墨影走在最后，时不时回头看一眼，确认没人跟着；林凡走在中间，握着太乙金光剑，警惕地看着四周。
走到城门口，守城门的天兵低声问：“仙师，真要去啊？那地方……”
“嗯。”林凡点头，“放心，死不了。”
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，冷风灌进来，带着乱葬岗的腐臭味。林凡回头看了一眼流花城，烛火点点，像星星，那是他们要守的城，要守的人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转身，跟着疤脸、小道、墨影，走进了漆黑的夜色里。
城墙上，孙悟空和紫萱站在火把下，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。紫萱轻声说：“这趟太险了。”
孙悟空咬着草，眼神里有点复杂：“险也得去。林小子长大了，不再是那个只会递剑的小屁孩了。”他顿了顿，金箍棒在手里转了个圈，“明天天亮，咱们就打，把禁卫军的注意力，都引到正面来——就算是玉帝，也别想伤林小子一根头发！”
火把的光，照在孙悟空毛茸茸的脸上，映出他眼里的狠劲。紫萱看着他，点了点头，手里的法术光晕，慢慢亮了起来。
而黑暗里，林凡带着四个人，正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走。小道的罗盘指针，疯狂地转着；墨影的身影，时不时融入路边的影子里；疤脸的长枪，握得死紧；林凡的太乙金光剑，剑身的金光，暗得几乎看不见，只有在偶尔的月光下，才闪过一丝微弱的光。
前面就是乱葬岗，阴风呼啸，传来阴兵的呜咽声。林凡握紧了手里的铁哨，心里头默念：撑住，一定要撑住。不仅是为了自己，为了身边的四个人，更是为了流花城里的弟兄，为了那些等着他们回去的人。
只是，他没注意到，墨影面纱下的嘴角，勾起了一抹奇怪的笑；也没看到，小道的罗盘指针，除了指向玉帝中军的方向，还隐隐指向了另一个地方——一个连地图上都没有的，黑漆漆的角落。
这趟斩首行动，好像不止“险”那么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