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花城的天，是后半夜变的。
之前还挂着星星，稀稀拉拉的，跟天兵们眼里的光似的。突然就暗了，不是天黑的暗，是那种……像是有人用黑布把整个天空都蒙住了，连风都停了，空气沉得压胸口，手里的剑都觉得重了三分。
林凡是被惊醒的。不是因为冷，是因为城主府外的骚动——不是欢呼，是压抑的惊呼，还有铠甲碰撞的脆响，乱得像撒了一地的豆子。他一骨碌爬起来，抓起床头的太乙金光剑就往外冲，刚到门口，就撞见了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天兵。
“仙师！仙师！天上……天上有动静！”那小兵脸煞白，说话都打哆嗦，手指着东边的天，“您快看！”
林凡抬头，心脏“咯噔”一下，差点停跳。
东边的云层，全黑了，不是乌云，是那种泛着金纹的黑，像一块浸了墨的金砖，慢慢往流花城压过来。更吓人的是云层底下，密密麻麻的光点在动，不是星星，是铠甲的反光——成千上万的铠甲，连成一片，从天边一直铺到眼前，那动静，不是马蹄声，是整齐的踏步，“咚、咚、咚”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上，震得地面都在颤，连城主府的门槛都在掉渣。
“他娘的……”孙悟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，金箍棒握得死紧，指节都泛白了，火眼金睛里的金光突突跳，“是神都禁卫军。玉帝这老小子，还真来了。”
禁卫军！林凡心里头一沉。他以前只在传说里听过，那是玉帝的亲军，是神界最顶尖的战力，一个个都是从百万天兵里挑出来的，铠甲是用九天玄铁炼的，兵器是太上老君亲手铸的，寻常天兵根本没法比。更别说，这次是玉帝御驾亲征——那位高高在上，多少年没踏出天庭一步的玉帝，竟然为了他们，亲自带兵来了。
“不是说议事吗？怎么直接带兵来了？”林凡的声音有点干，他看着那片压过来的黑云，还有云头隐约露出的龙旗——明黄色的旗面，绣着五爪金龙，那是玉帝的仪仗，错不了。
“议事？”孙悟空冷笑一声，牙齿咬得咯咯响，“他是觉得，咱们连破三城，翅膀硬了，不好拿捏了，所以干脆带兵来，想把咱们一锅端了！”他往前踏了一步，金箍棒往地上一戳，“俺老孙早该想到的，他哪会甘心看着咱们占着三座城，看着咱们弟兄们士气这么盛？他要的不是胜仗，是听话！是不管谁打赢了，都得听他的！”
周围的天兵越聚越多，都抬头看着天上的禁卫军，脸上没了之前的兴奋，只剩恐惧。有个老兵，就是之前给林凡倒酒的那个疤脸，手里的长枪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，他也没捡，只是喃喃地说：“是禁卫军……真的是禁卫军。当年我跟着李天王打妖魔鬼怪，见过一次，那阵仗……咱们这点人，不够打的啊。”
这话像一盆冷水，浇在所有人头上。是啊，联军虽然连破三城，可总共也就几万天兵，还大多带伤；可玉帝带来的禁卫军，光看那云层底下的光点，就不止十万，更别说还有玉帝本人——那位可是神界的主宰，实力深不可测，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，最后不也被他压在了五行山下？
林凡握紧了太乙金光剑，剑身的金光暗了下去，像是也感受到了这股压迫感。他脑子里乱糟糟的，一会儿是启明城城墙上的血，一会儿是镇岳城破阵时的火光，一会儿是流花城百姓塞给他的热馒头。他想起刚才老兵说的“不够打”，心里头也慌，可更多的是不服气——他们不是叛军，他们是在守着神界的城，守着神界的人，凭什么玉帝要带兵来打他们？
“都别慌！”孙悟空突然大吼一声，声音震得人耳膜疼，“禁卫军怎么了？玉帝又怎么了？当年俺老孙一个人，都敢闹他的天宫，现在咱们有几万弟兄，有林小子的太乙金光剑，怕他个鸟！”
他跳到一块石头上，毛茸茸的身子在黑沉沉的天色里，竟像是一道光。“弟兄们！玉帝说咱们抗旨，说咱们拥兵自重，可咱们抗旨，是为了不丢下受伤的弟兄！咱们拥兵，是为了守住这些城！他要打，咱们就打！就算是玉帝，要毁了咱们守着的东西，那也得先问问俺老孙的金箍棒，问问林仙师的太乙金光剑，问问你们手里的兵器！”
天兵们沉默着，没人说话，可手里的兵器，慢慢举了起来。刚才掉了枪的老兵，弯腰捡起长枪，枪尖对着天上的禁卫军，眼神里的恐惧，慢慢变成了狠劲。
林凡看着孙悟空的背影，心里头的慌，慢慢散了。是啊，怕有什么用？从跟着孙悟空打仗的那天起，他们就没怕过。打增长天王，怕过；打启明城，怕过；可最后不都赢了？这次是玉帝，是禁卫军，是更难的仗，可又怎么样？他们不是孤军奋战，他们有彼此。
“大圣说得对。”林凡往前走了一步，站在孙悟空身边，太乙金光剑猛地举起，剑尖指向天上的黑云，金光突然亮了起来，比刚才更盛，像一道小太阳，“玉帝要打，咱们就接。流花城是咱们用命换回来的，不能让给他！启明城、镇岳城，也不能！”
他转头看着天兵们，声音不大，却字字清晰：“我知道，禁卫军很强，玉帝很强。可咱们这一路，打了多少硬仗？死了多少弟兄？难道现在要把他们用命换来的城，拱手让人？难道要让那些叛军看笑话，让西界的百姓再遭罪？”
“不能！”有人喊了一声。
“不能！”更多人跟着喊，声音越来越大，越来越齐，压过了天上禁卫军的踏步声。
“对，不能！”林凡的眼睛亮了，“就算是死，咱们也要死在城墙上，死在守着的土地上！让玉帝看看，让整个神界看看，咱们不是他手里的棋子，咱们是守土的兵！”
“守土！守土！”天兵们的呐喊，震得流花城的灯笼都晃了起来，刚才沉得压胸口的空气，好像也松了点。
就在这时，天上的黑云突然停了。云层分开一条缝，明黄色的龙辇露了出来，辇上坐着一个人，穿着十二章纹的龙袍，脸被云雾挡着，看不清表情，可那股子威压，却像潮水一样涌下来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“孙悟空，林凡。”一个声音响起来，不是喊，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，冷得像冰，“朕数次召你们回天庭，你们抗旨不遵，还拥兵自重，占据神城。今日朕御驾亲征，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——放下兵器，随朕回天庭领罪，朕可饶你们麾下天兵不死。”
孙悟空嗤笑一声，金箍棒在手里转了个圈，指向龙辇：“玉帝，少废话！要打就来，俺老孙要是皱一下眉头，就不是齐天大圣！”
林凡没说话，只是把太乙金光剑握得更紧了。他看着那辆龙辇，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禁卫军，心里头的虑还在——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赢，不知道联军能不能撑住，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天。可他不后悔，一点都不。
龙辇上的人没再说话。云层里的禁卫军，开始动了，整齐的踏步声再次响起，这次更近了，更响了，像是要把整个流花城踏平。
林凡深吸一口气，转头对孙悟空笑了笑：“大圣，待会儿打起来，我先去破他们的阵，你趁机冲上去，盯着玉帝的破绽。”
孙悟空咧嘴一笑，露出两颗尖牙：“好！跟上次斩增长天王一样，俺老孙缠住他，你给俺来一下狠的！”
“嗯。”林凡点头，心里头的燃，盖过了虑。是啊，这是决战，是最难的仗，可也是最该打的仗。
他举起太乙金光剑，剑尖的金光，刺破了黑沉沉的天。天兵们跟着他，一步步走向城门，脚步声整齐，像敲在心上的鼓。
天上的禁卫军，越来越近了。龙辇上的玉帝，依旧看不清表情。
林凡知道，这场仗，不好打。可能赢，也可能输。可他不怕，因为他身边，有孙悟空，有几万愿意跟他一起死战的弟兄，有手里这把，敢对着玉帝出鞘的剑。
风又刮起来了，这次带着杀气，吹在脸上，冷得钻骨头。可林凡的血，却热得发烫。
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禁卫军，看着那明黄色的龙辇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
打吧。
就算对手是玉帝，就算面前是十万禁卫军，也要打到底。
因为这是他们的城，他们的弟兄，他们的命。
决战，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