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柚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，抬起眼看向萧殷。
萧殷神色未变，他摆摆手，示意侍卫继续。
“另有一事，”侍卫略一停顿，“四公主殿下日前于御花园偶遇柳探花，今日四公主向皇上请旨，欲招柳探花为驸马。”
萧殷眉梢微挑：“哦？柳言之如何反应？”
侍卫回道：“柳探花于御前婉拒，言明……心中已有倾慕之人，不敢高攀公主。”
萧殷轻笑一声，带着点玩味：“他倒是敢说，皇上呢？”
“皇上起初不悦，但……摄政王殿下适时进言，言婚姻大事需得两厢情愿，且柳探花才学出众，乃国之栋梁，不宜强行赐婚寒了士子之心，皇上便未再坚持。”
侍卫顿了一下，补充道：
“不过，柳探花言辞虽恭谨，态度却坚决，皇上终究……罚了他三月俸禄，并命其闭门思过十日。”
萧殷点点头：“知道了，下去吧。”
侍卫无声退下。
白柚放下汤匙，目光落在萧殷脸上：
“柳探花……被罚了？”
萧殷重新执起酒杯：
“拒了皇家公主的婚事，只罚俸闭门，已是看在容清绝的面子上，格外开恩了。”
他看向白柚，眼神深邃难辨：
“怎么，心疼了？”
白柚托着腮，困惑道：
“月妩只是觉得……有点突然。”
“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，能让他连公主都敢拒绝。”
萧殷盯着她的脸，似乎在分辨她这话里有多少真心。
“或许，”他慢悠悠地说，“柳言之心中的女子，确有过人之处，让他觉得……比驸马之位更值得。”
白柚眨了眨眼，忽然问：“那太子殿下呢？他真的愿意选妃了？”
萧殷身体向后靠了靠，倚在栏杆上，天青色的衣袍衬得他肤色如玉。
“萧恪那性子，突然松口定然有原因。”
“或许是被你劝动了，又或许……是有了别的打算。”
他目光落在白柚脸上，带着审视：
“月妩姑娘功不可没。”
白柚微微嘟起唇，脸上露出点苦恼：
“月妩可没劝动他，还把他惹生气了呢。说不定殿下是想快点娶个太子妃，好让月妩死心。”
萧殷心头掠过一丝异样。
他忽然问：“若是太子真的娶了妃，你当如何？”
白柚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。
“那月妩就……不喜欢他了呀。”
她说得轻描淡写，却让萧殷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。
“这么简单？”他问，听不出情绪。
白柚点点头，表情甚至有些理所当然的轻松：
“对呀，就这么简单，殿下娶了妃，心里装了别人，那月妩还巴巴地凑上去做什么？”
她用指尖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，眼神清澈见底：
“月妩这里很小的，装不下太多东西。只能装真心对月妩好，心里也只装着月妩的人。”
“太子殿下要是做不到，那月妩就不要了。”
她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，带着点娇蛮的底气：
“反正，喜欢月妩的人那么多，又不是非他不可。”
萧殷看着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，心头那股说不清的情绪翻涌得更甚。
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。
可以将喜欢说得如此轻易，又将放弃做得如此干脆。
仿佛感情于她，只是一场可以随时开始、随时结束的游戏，而她永远是那个手握选择权、游刃有余的玩家。
这认知让他有些不是滋味，却又奇异地被吸引。
“那本王呢？”他问，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，“若是本王……心里也装着别人，姑娘当如何？”
白柚迎着他深邃的目光，狐狸眼眨了眨，随即露出灵动的笑意。
“那月妩就去找别人呀。”
她答得干脆，甚至带着点调皮：
“比如江先生？虽然他总板着脸，可长得是真好看。或者……摄政王？王爷那么温柔，对月妩也好。”
她每说一个名字，萧殷的脸色就沉一分。
“哦？”他语气里带上危险的味道，“原来姑娘心里，备选这么多？”
白柚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悦，反而更加理直气壮：
“那当然啦！好看的哥哥那么多，月妩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？”
她说着，还伸出手指，轻轻点了点他紧抿的唇：
“殿下要是对月妩不好，或者心里装着别人，月妩立刻就走，绝不回头。”
她的指尖微凉，触感却清晰得惊人。
萧殷握住她的手指，力道有些重。
“你倒真是……”他声音低哑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，“清醒得让人恼火。”
白柚眼神无辜：
“月妩只是不想委屈自己呀，喜欢的时候全心全意，不喜欢了就干脆利落，这样不对吗？”
萧殷看着她那双仿佛能照见人心的狐狸眼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。
她说得对。
感情本该如此纯粹，喜欢便靠近，不喜欢便远离。
可身处他这个位置，见惯了利益纠葛、权衡算计，早已忘了感情最初的模样。
而她看似娇憨天真、实则清醒得可怕，用最直白的方式，将这份纯粹摆在他面前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
良久，萧殷才缓缓开口，松开了握着她的手。
他重新靠回椅背，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岚，侧脸在逐渐暗淡的天光里显得愈发轮廓分明。
“只是这世间之事，往往身不由己。”
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怅然。
白柚也安静下来，小口啜饮着碗中剩余的燕窝。
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。
直到白柚放下碗勺，用手帕擦了擦嘴角。
“殿下，”她忽然开口，声音轻轻的，“月妩困了。”
萧殷转过头看她。
少女的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后的些许倦意，眼睫微微垂着。
“那便去歇息吧。”
他起身。
“温泉庄子有独立的客院，已经收拾好了。”
白柚跟着站起身，走了两步，又停下来，回头看他。
“殿下今晚……会来找月妩吗？”她问，声音里带着点困倦的鼻音。
萧殷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看着她，她整个人透出慵懒又勾人的风情。
“你想我来吗？”他反问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。
白柚歪了歪头，似乎在认真思考。
然后，她点了点头，露出浅浅的笑。
“想呀。”她说得坦然。
说完，她不再停留，转身沿着回廊朝客院的方向走去。
萧殷站在原地，看着她身影消失在转角。
心头那股被她撩拨起的躁动，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，在胸腔里无声翻涌。
……
客院隐在竹林深处，十分清幽。
白柚沐浴过后，换上了一身轻薄的月白色纱质寝衣。
她没有唤侍女，推开通往温泉小院的竹扉，温热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。
月色正好，清辉洒在氤氲着白雾的池面上，池边错落点着几盏石灯笼。
白柚解开寝衣的系带，那柔软的纱衣顺着肩头滑落，堆叠在脚边。
月光下，她只着一件藕荷色绣缠枝莲的肚兜和同色亵裤，身段玲珑毕现。
她缓步走入池中，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上来，舒服得让她轻轻喟叹一声。
她在池中一块平整的石台上坐下，水位刚好漫过胸口。
她仰起头，闭上眼，感受着蒸汽在脸颊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竹扉处传来极轻的声响。
白柚没有睁眼，只是唇角微微弯起。
脚步声很轻，停在池边。
她依旧闭着眼，声音慵懒沙哑:
“殿下偷看呀？”
萧殷站在池边。
他换了身墨蓝色的常服，长发未束，散在肩头，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，多了些随性的俊美。
那双桃花眼此刻深得像夜海。
萧殷站在池边，看着月光水雾中那道朦胧的身影。
她的长发贴在光裸的肩颈和锁骨上，水珠顺着细腻的肌肤缓缓滚落，丝质布料被水浸透，紧贴着起伏的曲线，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。
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。
白柚依旧闭着眼，笑意深了些。
“殿下要看，就光明正大地看呀。”
她声音懒洋洋的，带着水汽浸润后的软糯。
“偷看多没意思。”
萧殷低笑一声，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他在池边的青石上坐下，姿态放松，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身上。
“本王若下去，姑娘不怕？”他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。
白柚终于睁开眼，望向他时，眼波流转间带着不自知的媚。
“怕什么？殿下会吃了月妩不成?”
萧殷的眸光沉了沉。
“说不定。”他答得模棱两可。
白柚朝他伸出手臂，指尖还沾着水珠，对着他轻轻勾了勾。
“那殿下下来试试呀。”
“看看是殿下吃了月妩，还是月妩……吞了殿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