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求此神位,无关赏罚,无关种族,无关个人好恶。”
姜芸的声音,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无妄殿中。
“我只求两件事:秩序,与规则。”
她顿了顿,条理分明地继续阐述。
“第一,秩序。无论是人类社会,还是妖族群落,乃至这天地万物,都需要一个稳定、可预测的秩序。没有秩序,就是混乱。混乱带不来任何一方的胜利,只会带来所有参与者的毁灭。我若得神位,我将致力于建立并维护一个能让两族共存的新秩序。这个秩序的基础,不是谁更强大,而是谁更遵守规则。”
“第二,规则。规则是秩序的基石。我将推动制定一套公开、透明、适用于所有生灵的基本规则。在这套规则之下,功过赏罚,皆有法可依,有据可查。它不偏向人类,也不偏向妖族。它只服务于‘平衡’这一个最终目的。”
她的话语,没有丝毫情绪波动,像是在宣读一篇逻辑严密的学术论文。
“泰山府君,执掌生死轮回,平衡阴阳两界。其本质,是一套天地间至高无上的‘规则’。我所求的,并非是神位带来的权力,而是代行这套规则的‘权限’。”
“我不想做仲裁者,我只想做管理员。一个负责维护系统稳定运行的管理员。”
她的话说完了。
大殿内,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白芷和毕方都愣住了。它们完全无法理解姜芸的这番话。在它们看来,获得力量,就是为了复仇,为了争夺生存空间,为了让自己的种族凌驾于他族之上。
这个人类女人,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?秩序?规则?管理员?
这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。
只有涂山苏,那双金色的竖瞳中,闪过一丝明悟。他好像有些理解,又好像不完全理解,但他觉得,这个人类姐姐说的话,听上去……很有道理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个宏大、中正的声音,再次响起。
这一次,它的声音里,似乎多了一丝……赞许?
【赏罚之心,源于私欲。】
【种族之念,源于偏执。】
【避世之心,难担重任。】
这三句评价,分别对应了毕方,白芷,和涂山苏。
毕方和白芷的灵魂光柱,剧烈震动起来,颜色变得愈发暗沉。涂山苏的光柱倒是没什么变化,他本人好像也对这个评价无所谓。
然后,宏大的声音,说出了第四句评价。
【维护规则,即为平衡。以凡人之身,见神权之本。】
【可。】
最后一个“可”字落下,如同天地间的最终宣判!
笼罩在姜芸身上的光柱,瞬间迸发出万丈青光,那光芒中正平和,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而另外三人的光柱,则迅速黯淡下去。
“不!!”白芷发出不甘的尖叫,“凭什么!凭什么是一个弱小的人类!她凭什么!”
“我不服!”毕方也狂怒地咆哮,“一个满口胡言的凡人,也配执掌神权?!”
宏大的声音没有理会它们的咆哮,而是继续宣判。
【府君代理人已定。】
【尔等三人,为泰山血祭之功臣,亦为神域候选之英杰。特封尔等为‘幽冥行走’,辅佐代理人,巡查阴阳,赏善罚恶。】
【此为神谕,不可违逆。】
代理人……辅佐?
白芷和毕方瞬间明白了。
它们费尽心机,献祭了全族,最后,竟然只是给这个人类女人做了嫁衣!它们成了她的“属官”?
这是何等的讽刺!何等的羞辱!
“我杀了你!”
毕方彻底失去了理智,它化作一道燃烧的黑炎,不顾一切地冲向姜芸。
然而,它还没冲出两步。
大殿尽头,那空置的王座之上,忽然投下三道青黑色的锁链。
锁链的速度快到极致,瞬间就洞穿了白芷、毕方和涂山苏的灵魂体,将他们牢牢锁在原地。
三人身上,同时被烙印下了一个复杂的、代表着“属官”身份的神道符文。
“啊——!”
白芷和毕方发出痛苦的哀嚎,它们能感觉到,自己的灵魂本源,已经和这座泰山神域,和那个即将成为代理人的女人,建立起了一种无法切断的主仆联系。
反抗,就等于反抗整个泰山神域。
涂山苏倒是很平静,他只是好奇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锁链和符文,然后对着姜芸,又露出了那个腼腆的笑容。
就在这时,一道无比精纯、无比厚重的青黑色神力,从空置的王座上飞出,如同一道流星,径直灌入了姜芸的眉心。
姜芸的身体猛地一颤。
她的灵魂在瞬间被这股庞大的力量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。泰山的山川地脉,阴阳两界的法则流转,无数生灵的生死轮回……亿万年的信息,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。
她没有被这股洪流冲垮。
秦政之前种下的那枚太极神念种子,在此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它如同一块定海神针,牢牢守护着姜芸的灵台清明,帮助她以最快的速度,消化和理解着这股庞大的权柄。
而与她共生的皮克精,则在这股神力的冲刷下,发出了欢快的“咿呀”声,它那小小的身体,似乎也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好处,变得更加凝实,翅膀上的纹路也愈发玄奥。
不知过了多久,神力灌输完毕。
姜芸缓缓睁开眼。
她的气质,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依旧是那副冷静理智的面容,但眼眸深处,却多了一抹看透生死、洞悉规则的深邃。
她抬起手,一道青黑色的神力在她掌心流转。
她,已经不再是凡人姜芸。
她是泰山府君神职,千万年来,第一位代理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