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妄殿前，一片死寂。
姜芸和涂山苏并肩而立，静静地看着后方轮回桥上那两个陷入心魔挣扎的强大灵魂。
白芷的九条尾巴疯狂舞动，每一条都缠绕着无数哀嚎的妖魂，那是她亲手送上祭坛的同族，此刻化作了最恶毒的诅z。她的脸上，绝美的容貌扭曲，时而癫狂，时而悲戚。
毕方的情况更糟。作为火灾之兆，它的灵魂本就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气息。此刻，在轮回桥力量的引动下，无边的业火从它灵魂深处燃起，将它整个包裹。它在桥上痛苦地翻滚，发出凄厉的嘶鸣，金色的独瞳中充满了血丝与疯狂。
“它们过不来了。”涂山苏轻声说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。
“不，它们会过来的。”姜芸摇头，她的目光冷静，“为了妖族的未来，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。哪怕是燃烧自己的灵魂，也会爬过来。”
她的话音刚落，轮回桥上的白芷，忽然发出一声尖锐到极点的长啸。
她身后的九条狐尾，在一瞬间，齐齐断裂了三条！
那三条由庞大魂力构成的尾巴，化作最精纯的能量，轰然炸开，暂时冲散了周围所有的心魔幻象。白芷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，为自己换取了片刻的清明。
她苍白着脸，眼神怨毒地看了一眼姜芸，然后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被业火焚烧的毕方，猛地将自己的头颅，撞向了坚硬的桥面。
一声闷响，它的灵魂之火黯淡了许多，但那剧烈的痛苦，也让它从毁灭的幻象中强行挣脱出来。它扑扇着残破的翅agger，发疯一样冲向桥的对岸。
它们成功了。
以自残的方式，通过了第二关。
当白芷和毕方踉踉跄跄地踏上无妄殿前的广场时，它们身上的气息，已经虚弱了不止一个层次。但那双眼睛里的执着与疯狂，却燃烧得更加旺盛。
“你们……竟然走在了前面！”白芷的声音沙哑，她死死盯着毫发无伤的姜芸和涂山苏，眼中满是嫉妒与不解。
毕方则没有废话，它直接将充满敌意的目光，锁定在了姜芸身上。在它看来，那个同为妖族的赤狐少年尚且可以理解，但这个弱小的人类，凭什么能走到这里？
“肃静。”
一个宏大、中正、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，从无妄殿内传出，瞬间压制了毕方的暴戾气息。
轰隆隆——
无妄殿那两扇紧闭的黑色巨门，缓缓向内打开。
门内，不是想象中的金碧辉煌，也不是阴森恐怖的刑房。
是一片空旷。
大殿的尽头，只有一个由青黑色神石打造的、无比巨大的空置王座。
王座之上，空无一物。
但只是看着那个王座，就有一股掌管天地、裁决生死的无上威严，扑面而来。
【入殿。】
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白芷、毕方、涂山苏、姜芸，四个形态各异的灵魂，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，走进了这座象征着泰山最高权柄的大殿。
当他们四人都在殿内站定时，巨大的殿门，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。
殿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。
但下一刻，四道光柱从天而降，分别笼罩住他们四人。
宏大的声音，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同时回响，提出了最后一个，也是最核心的问题。
【汝，为何求此神位？】
光柱之中的毕方，率先发出它那标志性的、难听至极的狂笑。
“为何？自然是为赏罚而来！人类窃据天地主角之位万年，罪孽滔天！我若得神位，必将降下天火，焚尽一切污秽，还我妖族一个朗朗乾坤！此为大赏罚，大公道！”
它的声音里，充满了毁灭的欲望和复仇的快感。
话音落下，笼罩它的光柱，颜色陡然变得赤红，其中电闪雷鸣，充满了不详的气息。
第二个回答的，是白芷。
她的声音，充满了悲愤与决绝。
“我求神位，只为我族！为那些死在人类屠刀下的同胞，为那些被圈禁、被奴役的兄弟姐妹，讨一个公道！我要在这片土地上，划出属于我们的疆域，建立属于我们的秩序！凡侵我疆域者，杀！凡逆我秩序者，斩！我要让这天地，再也不敢轻我妖族分毫！”
她的宣言，是纯粹的种族主义，是为了妖族利益最大化的誓言。
笼罩她的光柱，也随之变成了深沉的血色，其中隐约有无数冤魂在咆哮。
接着，轮到了涂山苏。
少年清秀的脸上，还是那副有些腼腆的表情。他对着空无一物的王座，恭敬地行了一礼。
“回禀府君。我……不想求什么。我只是觉得，这里很安静，灵气也很纯粹，很适合睡觉……啊不，是修行。”
他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如果非要说求什么……我希望，大家都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想修行的就安心修行，想在山里玩的就安心玩，想去人类城里逛街的，只要不惹事，也能去逛逛。大家互不打扰，或者……偶尔还能互相串个门，挺好的。”
他的愿望，简单、朴实，甚至有些天真。
笼罩他的光柱，颜色变得温润如玉，散发着一股祥和、安宁的气息。
最后，所有的压力，都来到了姜芸身上。
她是最后一个，也是唯一的人类。
白芷和毕方，都将充满敌意和审视的目光投向了她。
姜芸闭上眼睛，仿佛在整理思绪。
她口袋里的皮克精，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最终拷问的庄严，安静地待在她的灵魂光晕中，一动不动。
数秒之后，姜芸睁开了眼睛。
她的目光，没有看那空置的王座，而是平静地扫过了白芷、毕方，和涂山苏。
然后，她开口了。
她的声音，没有毕方的暴戾，没有白芷的悲愤，也没有涂山苏的天真。
只有一种属于学者的，冷静与理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