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海水拍打着滩头,发出哗哗的声响。
赵老四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士兵,嘴里骂骂咧咧:“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!这是请客吃饭吗?把炮给老子推上去!谁敢让炮管沾了海水,老子把他吊在旗杆上风干!”
数千名第二军的士兵,正乱哄哄地从平底登陆船上往下跳。
他们扛着火铳,推着炮车,抬着沉重的弹药箱,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腰深的海水里跋涉。
旅顺口的这片沙滩,是陈海亲自在地图上选定的登陆点。
这里海滩开阔,水深适宜,利于大部队展开。
但此刻,这片开阔地也成了最致命的弱点。
“头儿!西边有烟尘!”一名负责警戒的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,脸色煞白。
赵老四正光着膀子,和几个亲兵一起,费力地将一门十二磅的青铜野战炮往沙丘上拖。
听到这话,他动作一顿,眯着眼朝西边望去。
地平线上,一道黄龙正迅速变粗、升高,隐约还能听到沉闷如雷的蹄声。
“妈的,清狗的鼻子比狗还灵!”赵老四啐了一口,脸上却没有半点慌乱,反而透着一股子兴奋。“来得正好!省得老子费劲去找他们了!”
他扔掉手里的绳子,跳上一个弹药箱,扯着嗓子吼道:“全军听令!停止登陆!就地组织防御!”
“炮营!所有火炮,给老子推到沙丘顶上!炮口朝西!用霰弹!”
“火铳手!三段射击阵型!在炮兵阵地前展开!”
“周平!你他娘的带人干什么吃的!陛下的‘新玩意儿’呢?赶紧给老子布下去!”
原本还有些混乱的滩头,在赵老四这几声咆哮下,瞬间找到了主心骨。
士兵们不再往岸上拥挤,而是迅速按照操典,各自寻找自己的位置。
周平带着一队工兵,抬着几个不起眼的木箱,冲到了阵线最前方。
他们打开箱子,从里面拖出几卷盘成一圈的、带着尖刺的铁丝。
“快!拉开!两头打上木桩!”周平指挥着手下,飞快地在沙滩上布置起来。
这些铁丝在沙滩上被拉开,形成了一道道半人高的障碍。
从远处看,就像是几道不起眼的篱笆,毫不起眼。
布置完铁丝网,周平又让人从另一个箱子里,抬出十几个半月形的铁家伙。
“这是铁西瓜!陛下亲口说的!”周平小心翼翼地将一个“铁西瓜”埋进沙子里,只露出一个不起眼的拉环,拉环上系着一根细长的麻绳,一直延伸到后方的阵地。“都他娘的看清楚了,凹面对着敌人!埋深一点,别让狗日的看出来!”
这些,正是陈海用铁血值兑换出来的【简易铁丝网】和【克莱莫定向地雷】。为了这次登陆战,他几乎清空了积攒的铁血值。
沙滩上,秦军的防线在短短一刻钟内,奇迹般地成型了。
最前方,是三道交错的铁丝网和隐藏在沙地里的定向地雷。
中间,是五百名火铳手组成的三段射击阵列,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远方。
后方沙丘上,近卫炮营的二十四门野战炮,已经昂起了炮口,炮手们正在紧张地装填霰弹。
远处的黄龙越来越近,蹄声震天动地。
领头的清军将领,是正白旗的甲喇额真,名叫巴哈纳。
他远远看见秦军在滩头上乱糟糟地布防,不由得发出一阵狞笑。
“一群南蛮子!连马都没骑过,还想学我大清的铁骑争锋?”他抽出马刀,向前一指,“儿郎们!冲上去!把他们碾碎了,赶下海喂鱼!”
“呜——”
苍凉的号角声响起。
三千名八旗骑兵,如同决堤的洪水,发起了冲锋。
马蹄卷起沙尘,铁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,整片大地都在他们的冲击下颤抖。
秦军阵地前,许多第一次上战场的年轻士兵,脸都吓白了,握着火铳的手不停地抖。
“都他娘的给老子站直了!”赵老四在阵前走来走去,手里提着一把出鞘的朴刀,“谁敢后退一步,老子先砍了他的脑袋!怕什么?一群骑着驴的鞑子罢了!听老子口令!”
他的声音,像一剂强心针,让骚动的阵线重新稳定下来。
八旗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,人马合一,气势如虹。
在他们看来,前方那支立足未稳的步卒,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。
那些稀稀拉拉的“篱笆”,更是可笑。
巴哈纳已经能看清那些南蛮子脸上惊恐的表情了,他嘴角的笑意更浓。
近了!
三百步!
二百步!
一百步!
就在最前排的战马即将跃过那可笑的“篱笆”时,异变陡生!
“噗嗤!”
冲在最前面的战马,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,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,马头猛地向下一栽!
马背上的骑手猝不及防,被巨大的惯性直接甩飞出去,口鼻喷血,摔在地上不知死活。
紧接着,是第二匹、第三匹……
成排的战马撞上了那看似脆弱的铁丝网。
锋利的铁刺瞬间划开马腿的皮肉,深深地扎了进去。
剧痛让战马疯狂地扭动、嘶鸣,却被更多的铁刺缠住,越挣扎越紧。
原本势不可挡的冲锋阵型,在铁丝网前,瞬间人仰马翻,乱成一团。
后面的骑兵收势不住,狠狠地撞上前面倒下的同伴,连锁反应之下,整个前锋瞬间崩溃。
巴哈纳目瞪口呆,他完全无法理解,那几道细细的铁丝,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!
“绕开!从两边绕过去!”他声嘶力竭地吼道。
然而,已经晚了。
“周平!给老子放!”赵老四的声音,如同死神的判决。
早已等候在阵地里的工兵,狠狠地拉动了手中的麻绳。
“轰!轰!轰!……”
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,在混乱的清军骑兵阵中响起。
那些埋在沙地里的“铁西瓜”,在同一时间被引爆。
每一个“铁西瓜”的凹面,都喷射出数百枚钢珠和铁片,形成了一片扇形的死亡弹幕。
冲在最前面的清军骑兵,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,就被这密集的钢铁风暴扫过。
人马的血肉之躯,在这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。
无论是精良的铠甲,还是强壮的肌肉,都被瞬间撕裂、洞穿。
鲜血和碎肉,伴随着爆炸的烟尘,冲天而起。
仅仅一瞬间,铁丝网前方的百步之内,就被清出了一片真空地带。
上千名骑兵,连人带马,变成了一地模糊的血肉。
巴哈纳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,眼前的一切,让他如坠冰窟。
这是什么妖术?天雷吗?
幸存的清军骑兵彻底懵了,他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,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,不敢再向前一步。
“开炮!”
赵老四的命令,没有丝毫停顿。
沙丘之上,二十四门野战炮同时怒吼。
“轰隆隆!”
无数的铁砂、铅弹,如同暴雨般,覆盖了剩余的清军骑兵。
没有精准的瞄准,只有最大范围的覆盖。
在这种距离上,每一颗霰弹都能找到自己的目标。
又是一片人仰马翻的惨叫。
“火铳手!预备——放!”
“砰砰砰!”
第一排火铳手齐射,浓密的白烟升起。
“第二排,预备——放!”
“第三排,预备——放!”
密集的铅弹,精准地收割着那些从炮火中幸存下来的目标。
清军骑兵彻底崩溃了,他们调转马头,疯狂地向来路逃窜,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。
赵老四没有下令追击。
滩头阵地前,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敌人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,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。
整个沙滩,变成了一片屠场。
残缺不全的尸体,垂死的战马,折断的兵器,和被鲜血染红的沙子,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画卷。
一个秦军新兵,看着眼前的景象,喉头一动,“哇”的一声吐了出来。
赵老四走到他身边,一脚把他踹倒在地。
“吐!吐个球!给老子记住了!这就是战争!今天你不让他们躺在这里,明天躺在这里的就是你!”
他走到阵地最前方,看着满地的人马尸体,看着远处狼狈逃窜的残兵,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。
这就叫他娘的艺术!
他弯腰,从地上抓起一把混着血的沙子,又“呸”的一声吐掉。
“传令全军!继续登陆!打扫战场!”
“向金州进发,我们绝对不能比第一军和海军陆战队晚到辽阳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