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斗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陷入了令人窒息的焦灼。
废墟上,血水与雨水混作泥泞。
小刀身上也多了些伤痕。
对面,陈震带来的五十余名武馆弟子结成了三个圆阵,彼此呼应,进退有度。
这些人与之前那些江湖打手完全不同。他们训练有素,配合默契,每个人至少都有武者精英以上的实力,其中几个教头模样的人物更是隐隐透出宗师巅峰的气息。
二狗这边虽然装备精良,但经过前半夜的激战,体力和弹药都已消耗大半。
更棘手的是,古武者的耐力远超常人——那些武馆弟子呼吸依旧悠长,而二狗的手下们已开始气喘。
“陈馆主!”小刀忽然高声喊道,声音在废墟间回荡,“这事跟你没关系,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,我小刀欠你个人情!”
陈震站在阵型中央,闻言冷笑:“赵小刀是吧?江湖讲究知恩图报。段师叔对我有授艺之恩,今日他有难,我若袖手旁观,往后在江湖上还怎么立足?”
“知恩图报?”小刀呸出一口血沫,“那你这些弟子呢?他们也欠段天河恩情?要跟着你一起送死?”
这话戳中了一些弟子的心事。人群中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,几个年轻弟子交换了眼神。
陈震脸色一沉:“动摇军心之言!诸位弟子听令,今日一战,凡立功者,奖励二十万,另外可获得我亲自指导武功半年机会!”
重赏之下,骚动暂时平息。但小刀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裂隙——这些人不是死士,他们有欲望,也有恐惧。
“冥顽不灵。”小刀低声骂了一句,转头看向二狗。
二狗正与段天河隔空对峙。两人虽未直接交手,但气机早已锁定彼此。段天河肩上的伤让他的气息有些不稳,但玄级的底蕴仍在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隐的雷音。
“小刀,”二狗的声音平静地传入耳中,“五分钟。”
小刀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沾血的牙。他左手悄悄按向腰间的一个黑色按钮。
与此同时,院落东南方向八百米外,一处废弃的杂草区。
铁塔像一尊雕塑般蹲伏在阴影中,身高近两米的巨汉此刻却安静得如同融入夜色。
本想让铁塔他们埋伏防止他们逃跑,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震,搞的不得不提前暴露火力。
只见陈震身后,三十四人分成四组,全部穿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服,手中是清一色的手枪和微冲,枪口装着消音器。
这些人都是四海帮的精英,不是刑堂的武者,都是小刀这些年不知道从哪里网罗过来的老兵。他们不懂古武,但懂得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让最多人失去战斗力。
铁塔手腕上的一个东西震动了一下。
他缓缓起身,做了一个手势。三十四人如幽灵般散开,悄无声息地向前方推进。
院落这边,陈震还在鼓舞士气:“诸位!他们已是强弩之末!再加把劲,胜利就在眼前!今日之后,震威武馆的名号将响彻——”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
因为就在这一瞬间,夜色中突然响起了某种声音。
站在最外围的一名武馆弟子身体猛地一震,胸口炸开一朵血花。他低头看着那个血洞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,随后缓缓倒下。
紧接着是第二个、第三个。
“有埋伏!”有人尖叫道。
但已经晚了。
铁塔带领的小队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精准点射,此刻正按照训练时的战术队形快速推进。他们三人一组,每组负责一个扇形区域:一人压制,一人点杀,一人警戒。
这种配合对上古武高手或许不算什么——当然前提是如果是在开阔地,如果是在白天,如果对方早有准备话,但现实没那么多如果。
但此刻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是在满地废墟的复杂地形中,是在所有人都已经厮杀半夜、精神疲惫的时刻。
更重要的是,这些武馆弟子从未经历过真正的现代战争。他们练的是拳脚功夫,是内息运转,是招数拆解。他们不懂什么是交叉火力,不懂什么是战术推进,不懂什么是死亡扇形。
也没达到气劲外放的地步,大部分都是宗师及一下阶段。
密集的子弹从黑暗中无声袭来,像是隐形的死神挥舞着镰刀。几个反应快的弟子试图凭借身法躲避,但子弹太密,角度太刁钻。
一个宗师中期的年轻弟子刚跃起两米,三发子弹几乎同时命中他的腹部、胸口和大腿,他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在地上。
“结阵!结阵防御!”陈震嘶吼道,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。
弟子们试图重新结成圆阵,但每一次聚集都会招来更密集的火力覆盖。铁塔那边显然有观察手在制高点指挥,每一次集火都打在阵型最薄弱处。
短短两分钟,已经有十一人倒下,其中七人当场毙命,四人重伤哀嚎。
小刀这边压力大减。他抓住机会,双刀如毒蛇出洞,瞬间割开两名试图逼近的敌人喉咙,随后身形暴退,躲进一处混凝土掩体后。
“陈馆主!”小刀再次高喊,这次声音里带着讥讽,“看看你这些弟子!他们都是有父母妻儿的人,却因为你,要跟着你一起死在这里了?”
陈震双目赤红。
他亲眼看到一个跟随自己八年的亲传弟子被子弹击中眉心,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倒下了。那弟子今年才二十六岁,家里刚添了儿子。
“馆主……我们撤吧……”一个教头模样的人捂着受伤的肩膀,声音发颤,“这仗打不赢了……”
“是啊馆主,留得青山在……”
“我不想死在这儿……”
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。
当第一个人开始后退,崩溃就不可避免。这些武馆弟子或许不怕刀剑拼杀,但这种看不见敌人、只能被动挨打的局面,彻底击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。
陈震的脸色由红转白,由白转青。他死死盯着小刀的方向,又看了看那些正在不断倒下的弟子,最后,他的目光与段天河相遇。
段天河的眼神很复杂——有愤怒,有失望,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理解。江湖就是这样,恩情在生死面前,往往轻如鸿毛。
“撤!”陈震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,声音嘶哑得像是破了的风箱,“所有弟子,分散撤退!能走几个是几个!”
命令一下,残存的三十余名弟子如蒙大赦,顿时作鸟兽散。
有人施展弹跳力跃上残墙,有人连滚爬爬冲向外围,还有人干脆扔掉兵器举手投降——他们宁愿被俘,也不想再面对那些看不见的死神。
陈震自己却没有立刻逃走。他站在原地,朝段天河深深鞠了一躬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。然后他转身,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废墟深处,背影竟有些佝偻。
段天河看着这一幕,脸都绿了。不是气的,而是一种更深层的绝望,他纵横江湖几十年,见过太多背叛,但每一次亲眼目睹,都像在心口又插了一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