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头的空气,仿佛凝固了。
丁凡能清晰地听到王建国克制但依旧粗重的呼吸声,像一台老旧的风箱在勉力工作。
省委副书记,陈国华。
这个名字在丁凡的脑海中盘旋,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。如果说李卫东是江海省商界的一座山,那陈国华就是笼罩在整片江海官场上空的云层,深邃、广阔,且不知藏着多少雷电。
李卫东每年五十万,连续五年,送给陈国华的小舅子。
这笔钱,对于李卫东一百多亿的黑金帝国而言,不过是九牛一毛。但它就像一根细细的引线,连接着一颗足以掀翻全省政局的巨型炸弹。
这五十万,不是贿赂,是投名状。是李卫东向更高层级的权力圈子,缴纳的“保护费”和“入场券”。
“这件事,调查组那边……”丁凡的声音很低,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“我让他们暂时封存了。”王建国立刻明白了丁凡的顾虑,“周毅是个聪明人,他知道这条线索的分量。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,谁碰谁死。这个文件夹,现在只有你、我、他三个人知道。”
丁凡沉默了。
他明白王建国的未尽之言。这不是能不能查的问题,而是敢不敢查,以及……什么时候查的问题。扳倒一个李卫东,已经是惊天动地,动摇了江海省的金融根基。如果现在再把火烧到一位实权省委副书记身上,引发的政治地震,恐怕连王建国都无法承受。
“这块炭,太烫手了。”王建国长叹一声,语气里有种罕见的疲惫,“先放一放吧。留着,总有用得到的时候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丁凡应道。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和王建国之间,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上下级,而是被一个共同的、危险的秘密捆绑在了一起。他们成了同一根绳上的蚂蚱,面对的是一片更加深不见底的沼泽。
挂断电话,丁凡没有开灯,任由自己陷在黑暗的办公椅里。窗外的城市灯火,在他眼中失去了具体的形状,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海。
就在这时,那熟悉的、冰冷的机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。
【检测到目标人物“李卫东”已被立案审查,其构建的职务犯罪网络被成功摧毁,造成重大社会影响,对国有资产监管体系形成强力警示。】
【综合评定:S级。】
【正义值结算中……】
丁凡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服务器,无数的数据流在眼前闪过。
【结算完毕。恭喜宿主获得正义值:8,000,000点。】
【当前总正义值:11,520,000点。】
一千一百多万!
这个数字让丁凡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。这几乎是他之前所有行动获得的正义值总和的两倍还多。扳倒一个李卫东,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收益。
【正义值突破一千万,系统功能升级。】
【新功能解锁:影响力辐射。】
丁凡的意识立刻集中到这个新功能上。
【影响力辐射:宿主在所辖区域内推行的廉政制度与治理模式,将对周边区域产生被动影响。当周边区域的公职人员对宿主的治理模式产生“认可”、“学习”或“敬畏”等情绪时,将小幅提升该区域的“清廉指数”,并有极低概率触发“自省事件”,促使部分轻微违纪人员主动向组织交代问题。】
【备注:该功能为被动光环,无需消耗正义值。辐射范围与强度,与宿主自身的职位、声望及所辖区域的“清廉指数”正相关。】
丁凡看完介绍,久久没有言语。
这……已经不是简单的“打怪升级”了。
如果说之前的【罪证回溯】是精准制导的外科手术刀,那么这个【影响力辐射】,就是一种改变大环境气候的战略级武器。它不再满足于定点清除,而是开始尝试从根本上改良土壤。
这意味着,他辛辛苦苦在江州建立的“廉政示范区”,不再是一个孤岛。它的成功,会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,乘着风,飘向周围的城市。
“治标”的同时,终于有了“治本”的可能。
丁凡缓缓吐出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波澜。他知道,饭要一口口吃,路要一步步走。眼下,最大的那块烫手山芋,还是陈国华。
他打开电脑,新建了一个加密文档,只输入了两个字:陈国华。
然后,他开始在下面罗列关于这个人的所有公开信息:年龄、履历、派系背景、主管领域、家庭成员……
做完这一切,他将文档设置了最高级别的加密,然后关掉了电脑。
这件事,急不得。猎杀一头史前巨兽,需要的是足够的耐心和最完美的时机。
……
第二天一早,陈阳兴冲冲地闯了进来,手里还提着两屉刚出笼的蟹黄包。
“书记,趁热!城南老字号的,我排了半小时队呢!”
丁凡从文件中抬起头,看他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,不禁莞尔:“捡到钱了?”
“比捡到钱还高兴!”陈阳把包子放在桌上,献宝似的压低声音,“您猜怎么着?李卫东那案子,昨天晚上又抓进去三个!都是江发集团的副总,其中一个姓孙的,听说被带走的时候,裤子都湿了,一路从办公室拖到车上,留下一道水痕,保洁阿姨拖了半天都还有味儿!”
他讲得绘声绘色,仿佛自己就在现场。
丁凡拿起一个包子,咬了一口,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爆开。
“下一个,书记,我们下一个目标是谁?”陈阳摩拳擦掌,眼睛里闪着光,“是不是该动一动市里那几个跟江发集团眉来眼去的局长了?我可都给您盯着呢,尤其是国土局那个,我瞅他好几天了,走路都跟螃蟹似的,横着走!”
丁凡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,看着陈阳这副恨不得撸起袖子抓遍天下贪官的模样,心里觉得有些好笑,也有些暖意。
有这么一个心思单纯、干劲十足的下属,是件幸事。
他摇了摇头:“不急。先把家里的地扫干净。”
“啊?还扫地啊?”陈阳有点失望,他觉得以丁凡现在的威望和能力,只在江州这一亩三分地折腾,有点屈才了。
就在这时,丁凡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。
看到来电显示的区号,丁凡的眼神微微一动。
他示意陈阳安静,然后接起了电话。
“喂,你好。”
“是丁凡书记吗?我是隔壁南州市的市长,我叫李达康啊!”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热情,甚至带着几分谄媚,“哎呀,丁书记,久仰大名,如雷贯耳!我可是天天都在学习你们江州的先进经验啊!”
丁凡有些意外。南州是江州的邻市,经济体量相差不大,一直以来都存在着竞争关系。这位李市长,他只在省里开会时见过几面,没什么深交。
“李市长,您太客气了。”
“不客气,不客气!”李达康哈哈大笑,“丁书记,不瞒您说,我们南州最近也在搞国企改革,可摸着石头过河,心里实在没底。看了你们江发集团那个事,我们是又后怕,又佩服!后怕的是,我们差点也走了邪路;佩服的是,丁书记您这刮骨疗毒的魄力,真是我们这些地方干部的楷模!”
丁凡安静地听着,没有插话。
“所以啊,我想厚着脸皮,向您取取经。”李达康的语气越发诚恳,“不知道丁书记下周有没有时间?我想带我们市里几个相关部门的负责人,去江州搞一个短期的学习交流。您放心,绝对不给您添麻烦,食宿我们自己解决,就想听听您对新时期廉政建设和国企监管的真知灼见,给我们指条明路!”
挂掉电话,丁凡的嘴角,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一旁的陈阳听得目瞪口呆:“书记,这……这南州的市长,怎么跟小学生找老师请教问题似的?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以前开区域协调会,他们的人眼睛可都长在头顶上。”
丁凡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他知道,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。
这是【影响力辐射】,开始起作用了。
李达康的这个电话,与其说是来学习,不如说是来“拜码头”。李卫东的轰然倒塌,让这些邻居们看到了“江州模式”的另一面——不仅能发展经济,更能要人的命。
他们怕了。
而恐惧,正是变革最好的催化剂。
“回复他,”丁凡对陈阳说,“就说欢迎南州的同志们来交流,时间定在下周三。”
“好嘞!”陈阳兴奋地应下,转身就要出去安排。
“等等。”丁凡叫住他。
陈阳回过头。
丁凡看着他,目光平静而深远:“去查一下,南州市,有没有一个叫林德义的人。”
陈阳一愣:“林德义?什么职位?”
丁凡缓缓靠在椅背上,看着窗外,声音飘忽,像是在问陈阳,又像是在问自己。
“我也不知道,你先查查,有没有这么个人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