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……似乎不合规矩。”
珈宁听到胤禛的决定有些惊讶，额……就算合宫同居，应该也是帝后同宿吧？虽说自己以后也是要做太后的人，但目前并不是皇后啊！
他竟愿意为了自己破例？
“当然不是明目张胆地搬过去，带着青鸾，私下里到养心殿即可。
沅芷还留在景仁宫，这样景仁宫有什么动静，小丫头还能让苏培盛过来报个信。”
“把她一个人放在景仁宫，我怎么能放心呢？”
“宫里规矩多，等服期满了，我们搬到圆明园去，那边没什么拘束，可以把沅芷接过来，跟我们同住，到时候，我们就一起住到九州清晏去。”
回到宫里，还没来得及跟青鸾说要去养心殿的事情，便有皇后的宫女前来传话说，皇后娘娘有事相商，让熹妃娘娘去一趟。
坤宁宫内，暖炉烧得正旺，乌拉那拉氏端坐镜前，由宫女梳理着发髻。
她身后不远处，一位宫婢正执笔记录着礼单，偶尔抬头与皇后核对一二。
见珈宁进来，那拉氏让宫婢退下，拉着珈宁的手亲切道：
“珈宁妹妹来啦，年节将近，近来宫中事务繁杂，贵妃、齐妃又都是多病体弱的，你可要帮帮本宫。”
“不知皇后娘娘需要臣妾帮忙何事？”
“年下番邦使臣来朝，教坊司排了新的曲子备用，这是礼单，本宫这里事多，一个个去听实在太耗费时间了，还是劳烦妹妹去帮本宫盯一盯。”
珈宁接过浅笑应道：“皇后娘娘客气，能帮您分忧，是臣妾的荣幸。”
“你办事，本宫放心。”那拉氏颔首，“今日就有教坊司乐女入宫排练，劳烦妹妹代本宫走一遭去盯着些。”
“是。”
珈宁出了坤宁宫，青鸾和两名宫女紧随其后。行至廊下，她驻足望着漫天飞雪，若有所思。
“主子，天寒，加件衣裳吧。”青鸾为她披上斗篷。
“嗯。”珈宁拢了拢衣襟，目光投向远处宫道上正列队行来的教坊司乐女。
她们身着统一制式的青绢袄裙，低着头，步履轻盈而齐整，如同训练有素的雁阵。
“走吧，别误了时辰。”珈宁收回目光，朝排演所在的畅音阁行去。
畅音阁内，数十名乐女垂手静立。教坊司奉銮忙上前行礼：“给熹妃娘娘请安。”
珈宁在备好的座椅上落座，温声道：“不必多礼，本宫只是代皇后前来看看，你们继续。”
乐声起，笙箫管笛齐鸣，舞女们随乐声翩然起舞。珈宁凝神细听，不时在纸上记下什么。
一曲终了，她招来奉銮，指出几处需调整的节拍与和声。
自从上次跟胤禛一同去请教朱夫子以后，她后来闲暇时也看了一些乐理，让胤禛教自己弹了几首曲子，如今也算是小有研究。
奉銮连连称是，转身训诫乐女时却声色俱厉：“都听清楚了？再错一个音，仔细你们的皮！”
乐女们噤若寒蝉，唯有一位站立在最后一排的女子，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。这细微的表情没逃过珈宁的眼睛。
休息时分，乐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取暖。珈宁信步走向后排，在那蹙眉女子面前停下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那女子显然没料到会被问话，怔了一瞬，随即垂首恭敬答道：“回熹妃娘娘的话，奴婢名叫可云。”
“方才奉銮训话时，你似乎不以为然？”
虽然珈宁语气平和，但依然让周围的乐女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。
可云咬了咬唇，低声道：“奴婢不敢。”
珈宁打量着她。这女子约莫十七八岁，眉眼清秀，举止之间有种不同于寻常乐户的端庄。
纵是身处贱籍，脊背却挺得笔直。
“本宫看你指法娴熟，应是习乐多年了。”珈宁放缓了语气“师从何人？”
可云闻言，眼中掠过一丝波动，但仍恭敬答道：“家母曾是山西有名的乐工，奴婢自幼随母亲习乐。”
珈宁点头，未再深问，只嘱咐众人好好休息，便起身离开。
出了畅音阁，她低声对青鸾吩咐：“你找暗一去查查这个可云的来历。”
青鸾领命而去，傍晚时分，她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反馈给珈宁：
“主子猜得不错，可云的确不是寻常乐户。她祖上原是前朝官员，因靖难之役，拥护建文遗孤，不敬永乐帝而获罪，全家成年男性被斩杀，幼童和女子被充为乐户，世代不得脱籍。
可云家自那以后，世代习乐，子孙却始终秉承忠孝节义。可云之父因不肯为当地恶霸奏乐助兴，被活活打死，其母随后郁郁而终”
珈宁执茶杯的手指顿了顿：“前朝旧事，竟累及了子孙数百年几代人，改朝换代以后居然还是贱籍。”
“更奇的是，暗卫还查到，山陕一带如可云这般因祖上获罪而被贬为乐户的人家不在少数。
这些人都和可云家一样，虽身处贱籍，以下九流为生计，却多严守礼法，教导子女读书明理，与寻常乐户大不相同。”
珈宁凝望窗外暮色，若有所思。
她记得雍正历史上似乎是有过废除贱籍的举措的，只是不知具体是哪一年，如今西北大捷，大boSS心中高兴，也许正是一个提出时机……
良久，她起身走向书案，铺纸研墨。
“青鸾，让人给怡亲王妃递个信，请她转交给十三爷，就说我有事相询。”
养心殿内，暗一汇报完政事，没有像往常一样退下，而是跪在原地，有些踌躇。
“可还有事？”胤禛见他如此犹豫，直接出声问道。
“回主子话，熹妃娘娘让青鸾托属下查了一件事情。嗯……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属下不知当不当说。”
“哦？她既让你去查，便是没想瞒朕。说说何事？”
“教坊司的一个贱籍女子，熹妃让属下查她的来历，经查乃是山陕乐户，娘娘让属下细查，发现这些乐户中很多是前朝忠义之后。”
胤禛听后眼里闪过一丝探究：“前朝旧事，与本朝何干？她忽然查这个做什么？”
“娘娘似乎是怜惜那乐女才华，对青鸾说，既是忠义之臣的后人，不该永世为贱民。”
胤禛微微蹙眉，未置可否。他深知珈宁行事一直很有分寸，她并非多事之人，此举必有深意。
“熹妃可曾还说了什么？”
“她让青鸾带了一封书信给怡亲王妃，但据属下消息，此信实际上是给怡亲王看的。”
胤禛拿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，一滴朱砂墨滴在了奏折之上，珈儿找十三弟做什么？
“你先下去，继续关注熹妃的动向，让人暗中护好她的安全。”
“是，属下遵旨。”
暗一退下后，胤禛叫来了高勿庸：
“传怡亲王来养心殿一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