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幕 疑心暗鬼 联盟生隙(山东沿海 怒海联盟锚地 1947年9月上旬)
三天的延迟侦查,并未发现所谓“特务船”的确切证据,但也让权世勋(长子)的侦察小队发现,“申津号”船队的护航安排,与林家最初提供的情报相比,有了一些细微的调整,一艘原本应该在侧翼的炮艇,被调到了船队中部。这变化不大,却让生性多疑的权世勋(长子)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。
“林先生,这作何解释?”权世勋(长子)将侦查报告扔到林文渊面前,金色眼眸紧盯着对方。
林文渊面色不变,从容道:“大当家,海上情况瞬息万变,护航船只有所调整也是常事。我们的情报是数日前的,有些微出入不足为奇。重要的是,其整体力量并未增强,薄弱点依然存在。若因这点风吹草动就放弃,岂不让人笑话我怒海联盟胆小?”
“胆小?”权世勋(长子)冷哼一声,“我权世勋的胆子,是拿命拼出来的,不是被人拿去填坑的!这次的行动,暂时取消!”
“大当家!”林文渊语气微急,“机会难得啊!船队已经过了最佳伏击区,再等下次不知何时。而且,林家为此次行动调动的资源和渠道……”
“我说,取消!”权世勋(长子)斩钉截铁,一股慑人的气势散发出来,“林先生,合作是合作,但怒海联盟怎么做事,最终是我说了算!你们提供的情报若不能保证百分百准确,以后行动就得按我们的规矩来,侦查确认的活儿,我们自己也要做足!”
林文渊脸色微沉,但很快又换上笑容:“既然大当家决定了,那便依大当家。谨慎些也好。” 他不再坚持,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冷。
这次事件,表面上是权世勋(长子)基于谨慎做出的决策,实则深刻反映了他对林家信任度的下降,以及其内心深处对“独立性”的强烈维护。燕七暗中观察,知道那“泄密”起了作用,但也明白,经此一事,林文渊乃至其背后的林家,对权世勋(长子)的控制企图受挫,可能会调整策略,甚至对“泄密”源头产生怀疑。他自己和祁县方面,都需要更加小心。
果然,随后几日,安德森和那几个林家“工人”在船坞的活动更加低调,但燕七手下发现,他们似乎在秘密排查内部人员,尤其是近期与外界有接触的。怒海联盟内部,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,一些原本亲近林家的头目,见大当家对林家生了疑心,态度也有所收敛;而一些本就对林家介入过深有看法的人,则暗中舒了口气。
裂痕,不仅在权家兄弟之间,也在怒海联盟与林家之间,悄然滋生。
第二幕 祁县忧思 未雨绸缪(祁县白府 书房 1947年9月中旬)
权世勋(幼子)得知大哥最终取消了行动,悬着的心稍稍放下,但忧虑却更深了。大哥与林家的矛盾已然表面化,这固然暂时避免了眼前的大祸,却也意味着大哥那边的局势更加复杂和危险。林家绝不会甘心受挫,下一步会如何出招?
他与白鸿儒、以及加密连线的白映雪再次商议。
“林家必会寻求其他方式,加强对大哥的控制,或者……挑动更大的冲突,迫使大哥不得不更依赖他们。”白映雪分析道,“他们也可能将更多注意力转回我们这边,或者……从我们家族的其他薄弱环节入手。”
权世勋(幼子)沉吟道:“家族内部,如今人心浮动。大哥那边自成一系,盘龙垒相对稳固,祁县是我们的根本。但下一代……靖烽、振国、念玄,还有修兰所出的振华,他们年纪尚小,却是家族的未来。他们的安全与教育,必须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白鸿儒点头:“尤其靖烽和念玄,天赋异禀,更需重点保护。映雪在北平,目标明显,虽有护卫,仍令人担心。是否考虑,将孩子们秘密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?比如……盘龙垒深处,或者,通过傅三爷的渠道,暂时南下避一避?”
白映雪立刻否决:“父亲,此时大规模转移家眷,动静太大,反而容易暴露弱点,引来祸端。京西权府看似危险,实则在我经营之下,已是铁桶一般,内有修兰协助,外有傅三爷暗中照应,更有‘隐梭’作为外围策应,安全暂时无虞。孩子们的教育也不能中断,尤其靖烽和念玄,他们的天赋需要正确引导,盲目藏匿反而可能扼杀其成长。我们需要的是加强内部的警戒和应急方案,而不是自乱阵脚。”
她顿了顿,继续道:“不过,我同意对孩子们的保护需要升级。我建议,在府内开辟一处更加隐秘、设施完善的‘安全屋’,并制定详细的紧急疏散和隐蔽预案。同时,可以为孩子们挑选最忠诚可靠的‘影子护卫’,进行全天候的暗中保护。此事可由我和修兰亲自操办。”
权世勋(幼子)最终采纳了白映雪的意见。他深知,在乱世中,一味的躲避并非上策,强化自身、做好准备、同时保持外松内紧的姿态,才是生存之道。他下令,拨出专款和资源,支持白映雪在北平的安全升级计划,同时要求盘龙垒和祁县,也各自检视并加强内部安保,尤其是对核心成员和技术资料的保护。
第三幕 灵童授课 薪火相传(盘龙垒 新建的“少年学堂” 1947年9月下旬)
陈念玄的身体在薛神医的调理下慢慢恢复,虽然仍不能参与高强度研究,但李守拙和薛神医商量后,决定不让他闲着,而是给他安排了一项新的、相对轻松却意义重大的任务——给盘龙垒内挑选出来的几名十岁左右、聪颖好学的孩子“上课”。
这些孩子有的是工匠子弟,有的是护卫后代,都是背景清白、对家族忠诚的苗子。陈念玄的“课堂”很特别,不是在教室,而是在工坊边、药圃旁,或者干脆就在堆满矿石样本的库房里。
他没有固定的教材,讲课内容天马行空,却又紧紧扣住“物性”这个核心。他会拿起一块石头,让孩子们摸,问他们感觉到了什么;他会指着工坊里淬火的刀具,解释为什么颜色变化代表温度不同;他甚至会教孩子们辨认几种最常见的草药,讲述它们为什么能治病。
他的讲解带着孩童特有的直观和想象力,结合他那独特的“感觉”,往往能说出一些令李守拙都啧啧称奇的见解。比如,他解释不同矿石的硬度时,会说:“这块石头(花岗岩)像很多小个子紧紧抱在一起,所以很硬;那块(滑石)像很多滑溜溜的小片片叠着,一蹭就掉粉。” 虽然不严谨,却能让孩子们瞬间理解。
李守拙和薛神医暗中观察,发现陈念玄的这种“教学”,不仅是在传播知识,更是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,启发这些孩子观察世界、思考本质的能力。或许,未来权家金石之道和医药之学的传承与创新,种子就在这看似不经意的“玩耍”与“讲述”中悄然埋下。
陈念玄自己也乐在其中,与同龄或稍大的孩子交流,让他苍白的脸上多了些笑容。他似乎隐隐感觉到,把自己“感觉”到的东西说出来、教给别人,本身也是一种对能力的梳理和巩固,甚至对他身体的恢复都有微妙的好处。
第四幕 海上异动 隐梭初探(渤海湾 某处僻静海域 1947年10月初)
“隐梭”并没有因为怒海联盟行动的取消而松懈。相反,在白映雪的指示下,“隐梭”的侦查船加强了对山东外海、特别是与林家活动可能相关海域的监视。
一日深夜,一艘“隐梭”的伪装侦察船,在例行巡逻时,于远离常规航线的海面上,捕捉到了异常的无线电信号和微弱的引擎声。他们借助夜色和熟练的操船技术,悄然靠近,发现了两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、船型却与常见商船或渔船迥异的黑色船只,正在与一艘悬挂英国商船旗、但行踪鬼祟的中型货轮进行接触。双方似乎在交接一些箱体物资,过程迅速而隐蔽。
“隐梭”的侦察员冒着极大风险,用改装过的长焦镜头(来自美方合作项目的“礼物”)拍下了几张模糊的照片,并记录了部分无线电频段和通话片段(内容加密,无法破译)。他们不敢久留,在对方可能发现前迅速撤离。
照片和记录被火速送抵北平,经傅三爷手转到白映雪面前。白映雪仔细审视那些模糊的影像,虽然无法确认黑色船只的具体归属,但那独特的船型和行事风格,让她立刻联想到了“海魈”!而那艘英国商船……她想起李修兰打探到的、与林家往来密切的“英国远东矿业公司”。
一个可怕的联想在她脑中形成:林家,是否不仅与国民党、殖民当局有关联,甚至与神秘莫测的“海魈”及其背后的“深潜者”,也存在某种合作或交易?他们向怒海联盟提供的某些“特殊援助”,其技术源头是否就来自于此?
如果这个猜测成立,那么林家的背景和目的,就更加恐怖和难以估量了。他们不仅仅是想控制权家,其背后可能牵扯到更庞大、更诡异的势力图谋!
白映雪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。她立刻将这一发现和猜测,以最高密级和加密程度,通报给权世勋(幼子),并建议,立刻提高对林家及其相关一切的警戒等级至最高,同时开始秘密调查林家与“海魈”之间可能存在的任何蛛丝马迹。
第五幕 山雨欲来 砥柱独支(祁县白府 观星台 1947年10月深夜)
秋夜已凉,星斗满天。权世勋(幼子)独自登上府中的观星台,这是他思考重大决策时习惯来的地方。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,也带来了远方隐约的、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的硝烟气息。
他手中拿着白映雪送来的关于“隐梭”发现的最新密报,以及盘龙垒关于“仿生催化剂”和“抗寒涂层”取得突破的喜讯。一边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潜在威胁,一边是家族技术根基的顽强生长。喜忧交织,重担如山。
大哥与林家渐行渐远却又羁绊更深的关系;南洋势力与神秘“海魈”可能存在的勾连;国内战场解放军已转入战略进攻,大局日渐明朗带来的新机遇与新风险;家族内部日益明显的裂痕与下一代尚未长成的稚嫩肩膀……
所有这一切,都压在他这个不过二十多岁的“家主”身上。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疲惫。父亲早亡,母亲不在,长兄离心,妻子儿女远在北平,能与他真正分担这份沉重责任的,似乎只有年迈的岳父和远在北平、同样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妻子。
他仰望星空,那里浩瀚无垠,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奥秘与冷酷的法则。他想起了盘龙垒研究的“禹皇锁钥”,想起了古人试图调理地脉、沟通天地的雄心,也想起了陈念玄因接触那狂暴能量而险些丧命的惨状。人力有时而穷,天地之威莫测。
但,家族必须延续,血脉必须传承。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责任。
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。无论如何,路必须走下去。林家也好,“海魈”也罢,内部的纷争也好,外部的战火也罢,他都必须找到一条路,带领家族这艘已是千疮百孔却仍不肯沉没的航船,穿越这最黑暗、最狂暴的海域。
他缓缓走下观星台,心中已有决断:对内,必须尽快寻求与大哥的一次坦诚而深入的沟通,哪怕不欢而散,也要尽力弥合裂痕,至少明确底线,避免最坏的内斗;对外,要加速与解放区的深度整合,将家族的未来与这片土地上新生的、更有希望的力量更紧密地绑定;对技术,要全力支持盘龙垒的突破,这是家族安身立命、在未来占据一席之地的根本;对威胁,要更加主动地侦察和应对,不能坐等危机降临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,而他,必须是那根在最猛烈风暴中也不肯折断的砥柱。
(第337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