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前一刻,张定远站在主帐中央,手中竹片上的刻字已被他看过三遍。孩童服药后呕吐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心头。他放下竹片,抬头看向门外夜色。
刘虎和三名密探已按令回营。四人进帐时身上还带着海风的湿气。张定远没让他们坐下,直接摊开地图。
“福宁盐商、霞浦郎中、连江补网匠。”他指着三个点,“你们送来的记录我都看了。他们传递消息的时间都在换岗前后,交接方式是藏物、递包、刻符号。今晚子时,他们会集中行动。”
刘虎上前一步:“我盯了五天,那郎中每次发药都从袖袋取瓷瓶。他今天下午又进了后巷小屋,待了半炷香时间。那里应该是他的藏身点。”
张定远点头:“就是现在。不能再等。”
他转身走到案前,抽出三份命令。第一份交给刘虎:“你带三十人去霞浦。封锁集市所有出口,包围郎中住处。看到他点火或毁物,立刻冲进去。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”
刘虎接过命令,转身就走。
第二份命令给了一名密探:“你去连江渡口。带十人埋伏在礁石区,守住外滩。如果发现小船靠岸,不准放行。看到有人接头,当场拿下。”
那人领命离去。
第三份命令张定远自己拿着。他对剩下两人说:“我和你们一起去福宁。盐商家后院有暗室,我们从墙外挖洞进入。必须在他和人见面之前抓到现行。”
三人迅速准备装备。刀入鞘,绳缠腰,火把插在背囊侧袋。队伍在校场集合,一百名精锐士兵分成三队,无声出发。
张定远带队走在最前。夜路难行,但他脚步不停。辰时出发,未时抵达福宁村外。他们在一处废弃猪圈停下,换上便衣,拆掉铁矛头,只留木杆防身。
“还有两个时辰。”张定远看天色,“各队提前一炷香到位。记住,三闪火把为号,同时动手。”
他派两名士兵先去探路。半个时辰后回报:盐商家后门无人看守,但院内有灯光。补网匠的船停在连江渡口,帆已收起。郎中摊位熄灯,但屋里有影子晃动。
张定远下令:行动开始。
刘虎带队悄悄靠近霞浦集市。他们分成五组,控制五条巷道。他自己趴在郎中屋后屋顶,掀开一片瓦观察。屋里烛光下,郎中正往一个布包里装药丸。
同一时间,连江方向,十名士兵藏在礁石后。海面平静,一艘小船缓缓靠岸。一人跳下船,直奔补网匠的破屋。
福宁这边,张定远带人挖通土墙,从地下通道摸进后院。他们贴墙前行,听到暗室里有说话声。
“南线假动已完成。”一个声音说。
“北口待风,明日可报。”另一个回应。
张定远抬手,士兵们抽出麻绳。
他一脚踹开暗室门。
屋内两人猛地站起。盐商抓起桌上的纸条就要塞进嘴里。一名士兵飞扑上前,掐住他喉咙,纸条落地。
另一人想撞墙,被两人合力抱住。张定远捡起纸条,上面画着符号和数字。他再翻抽屉,找出一本小册子,封面写着“暗语对照”。
“带走。”他说。
与此同时,霞浦方向火把三闪。
刘虎看到信号,立即下令。士兵们冲进郎中屋子。那人正要点燃药柜,火星刚起,刘虎破门而入,一脚踢翻油灯,麻绳套上脖颈。
“别烧!”刘虎吼,“证据要留!”
士兵搜出三个瓷瓶,还有半本写满记号的账册。
连江那边也动手了。小船上的人刚爬上岸,就被按倒在地。补网匠从床底抽出一把短刀,挥向士兵。对方侧身躲过,两人合力将他压住,麻绳一圈圈绕紧手腕。
三处抓捕全部完成。
天快亮时,三队人马押着俘虏回到主营。张定远在大帐外亲自查验缴获物品。瓷瓶里的红色药丸、加密纸条、暗语手册、藏信的竹管,一一摆上长桌。
他翻开暗语手册,第一页写着:一号目标——郎中;二号目标——盐商;三号目标——补网匠。联络时间:每月初五、十五、二十五子时。联络方式:刻符、递包、传话。
这是完整的渗透链。
张定远让人把三人关进军牢,单独看管。他走进帐中,端起茶碗喝了一口。水是凉的,但他一口气喝完。
刘虎进来复命:“人都带来了。没漏一个。”
张定远点头:“你脸上怎么了?”
刘虎摸了下脸颊:“刚才扑人时火星溅到,不碍事。”
“去医官那儿处理一下。”张定远说,“然后写一份行动报告。”
“是。”
帐内只剩他一人。他坐下来,拿起笔准备记录。手指碰到桌面时,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拳。他慢慢松开,掌心有四道指甲印。
外面传来脚步声。亲兵进来禀报:三处现场都已清理完毕,无遗留痕迹。百姓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,今早照常出摊。
张定远起身走到沙盘前。他看着福建沿海的地形,手指划过三个据点位置。这条情报链存在多久了?半年?一年?他们传了多少消息出去?
但现在断了。
他回头看向桌上那堆缴获的东西。药丸、纸条、手册,全都静悄悄地躺在那里。威胁已经解除。
他让亲兵送来一碗热茶。这次是热的。他喝了半碗,放下杯子。
外面天光大亮。校场上有新兵开始晨练的声音。他走出帐外,看到三百新军正在列队。陈二狗站在前排,喊着口令。
张定远站在台阶上看了片刻。没有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。也不需要知道。
他转身回帐,准备写今日的第一道命令。笔尖沾墨,刚落下第一个字,亲兵匆匆进来。
“大人,东滩哨台刚送来急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