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定远听到亲兵报告时,正站在沙盘前。他放下红笔,转身快步走出营帐。东滩哨台的急报只有一句话——海上有烟。
他翻身上马,带两名随从直奔东滩。天色微亮,海风迎面吹来。远处海面确实有一缕黑烟升起,在晨光中格外显眼。他举起望远镜细看,判断位置在六里外洋面。立即下令烽火台升黑烟示警,同时派出两队游哨乘船出海查探。
半个时辰后,游哨回报:是一艘渔船失火,渔民已自救靠岸,无倭寇踪迹。
他回到军营,召集各营主官进帐议事。众人刚坐定,他就开口:“昨夜一级警戒令未撤,今日继续执行。敌不来,防不松。”
有人问是否小题大做。他回答:“一次是意外,两次是试探,三次就是进攻。我们不能等刀架到脖子上才拔剑。”
会议决定三项措施:沿海三班轮值不变,每日巡海不少于两次;所有哨台通讯链路重新检查,确保消息畅通;火器营即日起每周实弹演练一次,新军全员参加。
当天下午,戚继光率卫队抵达军营。他听完张定远汇报,点头认可。次日上午在校场集合全军,当众宣布由张定远全权负责福建沿海防务,统领新军训练与边防调度。
张定远单膝跪地接令。戚继光扶他起身,说:“福建交你,我心甚安。”
他回道:“只要我在一日,福建不失寸土。”
命令下达后,他立刻着手部署。先按《福建沿海长期驻防十策》草案划分防区,将海岸线分为五段,每段设主哨台一座、辅墩三处,百步设岗,十里换防。又命工兵整修了望架,加高视野盲区哨位。
火器营方面,他亲自督导装备检查。老陈带着匠人逐支检验长管铳,拧紧每一颗螺丝。虎蹲炮试射一轮,确认引信干燥、炮口无裂痕。他要求所有火器每日擦拭,每月拆解保养一次。
新军训练节奏加快。每天清晨列队操练一个时辰,学习三段轮射法。上午练习装填动作,下午进行协同推进。第五天开始加入夜间换防演练,士兵轮流值守至天明。
他常出现在训练场上,纠正士兵持铳姿势,提醒装药量要一致。有一次发现一名新兵引信缠绕错误,当场示范三次,直到对方完全掌握。
第七天夜里,一场暴雨突至。他冒雨巡查各哨位,发现一处岗亭漏雨,立即调人更换茅草顶。又见两名守夜士兵蜷缩避雨,责令所在百户加强物资配备。
次日清晨,他在军营门口张贴新规:所有哨位必须配备防雨布、备用火绳、干粮袋,由各营主官亲自检查签字。
第三日,他带队走访沿海村落。村民见到他不再只是远远观望,有人主动上前说话。一位老农说夜里听见海面有动静,不确定是不是船只。他记下时间地点,回去后比对哨报,发现当晚并无巡海记录,立即问责相关哨官。
之后几天,他推动建立军民联防机制。每个村子选出一名联络户,负责收集异常信息上报。明军定期派兵协助修路、捕鱼,换取情报支持。百姓渐渐愿意提供线索,甚至有人自发在岸边守夜。
第十二天,一艘商船误入防区,靠近至四里内。烽火台第一时间升起黑烟,两队游哨迅速出动拦截。经查为泉州往福州货船,因风向偏离航线。他仍下令登记备案,并约谈当地海事官,要求加强出港船只管理。
此后半月,再无不明船只靠近。沿海秩序稳定,渔船正常作业,集市恢复热闹。士兵轮值规律,新军配合熟练,火器使用达标率提升至八成以上。
他每日查看哨报,批注处置意见。凡涉及海面异动,一律追查到底。有一次发现某处沙滩有新鲜脚印,立即派人追踪,最终查明是落水渔民被救上岸留下,虚惊一场。但他并未放松,反而增派一组暗哨埋伏岸边。
第二十天,戚继光派人送来一批新制火绳和铁皮防水匣,附信叮嘱防潮要点。他召集火器营全体,现场演示如何密封储存引信,又命每队配备两个干燥箱,轮班看管。
当晚,他召见各营主官,总结近月防务情况。指出当前三大隐患:部分哨位换岗衔接不严、夜间通讯偶有延迟、新兵遇突发状况反应偏慢。下令逐一整改,限七日内完成。
会后,他独自留在帐中,翻开防务图册。一页页翻过,手指划过每一处标注点。沙盘上的小旗整齐排列,代表五段防线、三十六个哨位、七支游哨队伍。他拿起红笔,在图册最后写下新的命令:
“即日起,所有哨台每两刻钟上报一次情况。火器营每日检查装备状态。新军每周一次夜战演练,模拟敌船登陆情形。”
写完盖印,交给传令兵发出。
亲兵进来提醒该休息了。他说稍等。又取出一份册子,是最近十天的巡逻记录。逐条核对时间、路线、人员签名。看到第三天傍晚福宁段少了一次报讯,立即提笔批注:查为何延误,责任人是谁。
帐外传来脚步声,是值夜军官来交最新哨报。他接过翻开,第一页写着:
“卯时初,东滩游哨返程,途中发现海面漂浮木箱一只,已打捞。箱体完好,无标识,现存放于东滩库房,待查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