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晋军抱着桃木剑,像抱着块烫手的山芋,又像抱着稀世珍宝。
他先跑去找了邓梓泓。那小子正在龙虎山驻横江市办事处算账,算盘打得噼啪响,听见沈晋军说明来意,头都没抬。
“玄清子老祖宗?”邓梓泓扒拉着算盘珠子,“他老人家早就云游去了,有人说在漠河看见他啃冰糖葫芦,还有人说在海南见他跟卖椰子的讨价还价,鬼知道在哪。”
“那你师父呢?清风道长总有办法吧?”沈晋军急得抓头发。
“我师父上周去参加玄学交流会了,”邓梓泓终于抬头,看了眼他怀里的桃木剑,眉头皱了皱,“再说了,魂力耗尽这种事,除非有天材地宝,不然谁都没办法。”
沈晋军还想再问,邓梓泓已经低下头继续算账:“别耽误我挣钱,这月业绩还没达标呢。”
从办事处出来,沈晋军又去找萧霖。医生听完情况,推了推眼镜,一本正经地说:“从医学角度讲,魂力属于超自然能量,不在我的研究范围。不过我可以给你开点安神药,你最近看着有点焦虑。”
“我焦虑个屁!”沈晋军没好气地说,“我是来救我老婆的,不是来治失眠的!”
萧霖也不生气,慢悠悠地说:“虽然你是道士,但你或许可以试试去庙里拜拜?虽然我是唯物主义者,但有时候信仰的力量确实挺神奇。”
沈晋军没辙,真跑去附近的庙里烧了三炷香,还给功德箱塞了五十块钱。拜完才想起,这庙供的是财神爷,不管魂力这事儿。
“赔了赔了,”他心疼地摸了摸口袋,“早知道拜土地爷了,至少还认识。”
叶瑾妍的桃木剑安安静静的,一点动静都没有。以前他走两步,剑里就得飘出句吐槽,现在只剩沉甸甸的沉默,压得他心口发闷。
广成子和广颂子跟在后面,一个唉声叹气,一个闷头抽烟。广成子的新药箱刚才被沈晋军急着赶路时撞掉了,里面的“长生不老丹”撒了一地,被路过的流浪狗叼走了两颗。
“别愁了,”广成子拍了拍沈晋军的肩膀,“要不试试我的‘回魂散’?虽然还没试过效果,但理论上能刺激魂力再生。”
“你那回魂散不就是用红糖和糯米做的吗?”沈晋军没好气地说,“上次你给小李鬼吃,他拉了三天肚子。”
广颂子突然开口:“要不……去找青云观云游子?”
这话一出,广成子立刻摇头:“别想了,我那师叔前段时间电话上和我说要去山里修行,临走时说谁找他谁是小狗,你想当小狗啊?”
沈晋军看着怀里的桃木剑,突然蹲在地上,眼眶有点发热。
他以前总觉得叶瑾妍麻烦,天天管着他,不让他乱接单,不让他骗钱,甚至连他吃泡面加几根火腿肠都要管。
可现在没人管了,他心里却空落落的。
路过便利店时,他进去买了瓶可乐,习惯性地想问问叶瑾妍要不要“尝尝”——虽然她喝不了,但以前总爱吐槽他碳酸饮料喝多了缺钙。
话到嘴边才想起,她现在听不见了。
沈晋军拧开可乐,喝了一大口,气泡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。
“对不起啊老婆,”他对着桃木剑喃喃自语,“是我没用,连你都保护不了。等你醒了,我再也不叫你老巫婆了,也不跟你抢电视看了,你想看职场剧看到天亮都行……”
广成子和广颂子别过头,假装没看见。广成子偷偷抹了把脸,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咋的,眼圈红红的。
回到流年观时,天已经黑了。
菟菟和小飞正蹲在院子里,围着那个五块钱的破鱼缸。龟丞相和丞相夫人不知咋的,居然叠在了一起,像个歪歪扭扭的小山。
“沈哥,你看龟丞相在给夫人表演杂技呢!”小飞举着薯片喊,看见沈晋军那副样子,声音突然小了下去。
圈圈坐在门槛上,手里拿着根银线,正慢悠悠地编织着什么。看见他们回来,她放下手里的活,站起身。
“没找到?”圈圈问。
沈晋军点点头,把桃木剑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,像是怕碰碎了似的。
小李鬼飘出来,手里端着碗刚热好的红薯粥:“观主,吃点东西吧,老太太送的红薯,我煮成粥了。”
沈晋军没胃口,摆摆手。
圈圈走过去,拿起桃木剑,指尖轻轻拂过剑身。她的动作很轻,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的东西。
“她的魂力没完全耗尽,”圈圈突然说,“只是被压制住了,像手机没电自动关机,不是彻底坏了。”
沈晋军猛地抬起头:“你说啥?还有救?”
“有救,但麻烦。”圈圈放下剑,“需要三样东西:百年阴槐的树心,月华石的粉末,还有……你的一滴心头血。”
“心头血?”沈晋军愣了愣,“是要放血吗?我晕血啊。”
广成子赶紧凑过来:“我有‘止血灵’!放完血涂上,保证不留疤!”
圈圈没理他们,继续说:“百年阴槐长在乱葬岗,那里阴气重,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。月华石在横江市博物馆有一块,不过被当成普通玉石展览,不好拿。”
“博物馆?”沈晋军眼睛一亮,“我认识张梓霖他爸公司的一个项目经理,以前给博物馆做过装修,说不定有办法。”
“乱葬岗我去,”广颂子扛起铜锤,“我跟死人打交道比跟活人自在。”
圈圈看了眼沈晋军:“心头血得你自己来,别人的没用。因为你们有灵体绑定,你的血能唤醒她的意识。”
沈晋军咬了咬牙,拍了拍胸脯:“放血就放血!大不了晕过去之前先喝口可乐缓冲一下。”
叶瑾妍要是醒着,肯定得吐槽他这时候还想着可乐。
可现在,桃木剑安安静静的,什么声音都没有。
沈晋军突然觉得,等叶瑾妍醒了,就算被她骂死也值了。
圈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,打开里面是块亮晶晶的石头碎片:“这是月华石的边角料,先给她敷上,能暂时稳住她的魂力。”
她把碎片轻轻放在桃木剑上,又用银线缠了两圈固定好。神奇的是,碎片刚贴上,桃木剑就发出了一点点微光,虽然很淡,但确实亮了。
“有反应了!”沈晋军激动得差点跳起来,“老婆,你听见了吗?我们马上就能救你了!”
微光闪了闪,像是在回应他。
广成子突然一拍大腿:“我知道乱葬岗在哪!去年我去那采过‘阴气草’,回来拉了三天肚子,印象特别深刻!”
“那赶紧准备准备,明天一早就出发!”沈晋军站起身,一扫之前的颓废,眼睛里全是光。
他小心翼翼地把桃木剑放进剑鞘里,又用红布裹了三层,放进自己的枕头底下。
“今晚我守着她,”沈晋军说,“谁都不许碰。”
广成子和广颂子点点头,各自去收拾东西。菟菟把啃了一半的胡萝卜放在剑旁边,小声说:“叶姐姐,吃点胡萝卜补补,很快就好了。”
小飞也放了片薯片在旁边,学着大人的样子双手合十:“薯片保佑,叶姐姐快醒。”
圈圈看着这一幕,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。她拿起没编完的银线,手指一动,银线在空中织出个小小的网,轻轻盖在红布上。
“放心吧,”圈圈轻声说,“她不会有事的。”
沈晋军躺在床,眼睛一直盯着枕头底下。虽然看不见,但他总觉得能感觉到那一点点微光。
他以前总觉得五万块很多,现在才明白,有些东西,多少钱都换不来。
比如那个总爱跟他抬杠的女鬼,那个在危难关头挡在他身前的叶瑾妍。
“等着我,”沈晋军小声说,“这次换我来救你。”
枕头底下的桃木剑,又轻轻闪了一下。
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落在红布上,温柔得像谁的目光。
流年观的夜,第一次这么安静,又这么充满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