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不如,你去问问他们……同不同意你更改比武方式?“太姒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,指着演武台上那些戎族武士说道。
”这个……“
太姒那轻飘飘的话语,如同最后一片雪花落在即将坍塌的冰面上。伊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他僵在原地,脸上血色尽褪,求助似的看向那些戎族武士——他们正抱臂而立,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轻蔑,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。那个刚刚连胜数场、号称戎族第一武士名为隗獓的巨汉,更是咧开大嘴,露出森白的牙齿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如同野兽般的低笑,仿佛在说:
“来啊,软蛋!怕了?”
无需再去询问,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嘲讽与战意已经给出了他们的答案。更改比武方式?在这些只信奉拳头和力量的蛮族看来,无疑是懦夫最可笑的乞怜。
“算了!”伊鸷在心中哀叹一声,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。他知道,自己已无路可退。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,他也必须跳下去,至少,能保留住最后一丝身为将军的、摇摇欲坠的尊严。
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挺起那方才那不复挺拔的脊梁,一步一步,沉重地踏上演武台。每走一步,都能感受到台下无数道目光——有莘子民那带着最后期盼的、宗妇们那复杂难言的、以及戎族那边纯粹看戏的——如同芒刺在背。青铜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,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暖意和勇气。
隗獓看着走上台的伊鸷,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。他用力捶了捶自己覆盖着浓密毛发的胸膛,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,如同战鼓擂动。“原来你就是有莘的大将军啊?哈哈哈!就让我隗獓来亲自掂量掂量,你有几斤几两啰!”他的华夏语生硬却异常响亮,充满了挑衅。
伊鸷勉强摆开架势,试图以灵巧和技巧周旋。然而,在绝对的力量和狂暴的速度面前,他那久疏战阵、更缺乏生死搏杀历练的武艺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“这么软绵绵的攻击,就算给你打两下也无妨嘛!”隗獓索性将武器一扔笑道:“算了!这东西就不用了,免得砸得你吐血,老子可没药钱赔给你哟!”
隗獓根本不屑于什么招式,如同一头真正的蛮熊,低吼着便合身扑上!巨大的拳头带着恶风,直砸面门。伊鸷慌忙侧身闪避,同时一剑刺向对方肋下,企图攻其必救。谁知隗獓根本不躲不闪,任由那青铜剑刺在自己坚韧的皮甲和厚实的肌肉上,发出“锵”的一声脆响,竟未能刺入分毫!
伊鸷瞳孔骤缩,心下大骇,想要抽剑再刺,手腕却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!隗獓狞笑着,五指猛然发力!
“咔嚓!”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来。
“啊——!”伊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汗珠,长剑“哐当”落地。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,整条右臂软软地垂落下来,显然手臂已经脱臼了。
但这仅仅是开始。隗獓得势不饶人,另一只大手如同蒲扇般探出,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伊鸷的胸甲束绦,如同拎起一只小鸡般,将他整个人猛地提离了地面!
“废物!”隗獓朝着面色惨白、痛苦扭曲的伊鸷啐了一口,声如洪钟,响彻整个演武场,“这就是有莘的将军?连我戎族孩童都不如!真没意思!”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在伊鸷绝望而屈辱的眼神中,隗獓双臂肌肉虬结,爆发出恐怖的力量,将伊鸷高高举起,然后如同丢弃一件破烂的垃圾般,狠狠地、毫无保留地向着台下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猛摔下去!
“轰——!”
伊鸷的身体重重砸在夯实的黄土地上,溅起一大片尘土。他蜷缩着身体,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,除了因为剧痛而发出的无意识呻吟,再也动弹不得。那身象征着他身份和荣耀的将军甲胄,此刻沾满尘土,歪斜破碎,显得无比讽刺。
隗獓站在台上,用力踩了踩脚,仿佛要蹭掉沾上的污秽。他环视四周寂静无声、面色惨白的有莘众人,最终将目光投向看台主位上面无表情的太姒,狂傲地大笑:“哈哈哈!有莘无人!公主殿下,您还是早点考虑,嫁给我戎族的勇士吧!”说完,他指着那躺了一地的有莘军官们笑道:“殿下,这些软脚虾,可护不住你和你的国家!不如让我族的王子隗颉来护你,如何?”说完,他向看台下的隗氏王子隗颉笑了笑,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。”我们王子的武艺可是草原上第一的哦!配得上公主殿下!”
看着隗獓说媒的憨厚样子,太姒不由得看了隗颉一眼。这个精明且粗壮的汉子,确实与一般的戎族,还有那些粗鲁的凶奴很是不同。“隗氏?这个名号似乎很熟悉。”
此刻,演武场内外一片死寂。只有隗獓那嚣张刺耳的笑声,和伊鸷微弱的呻吟在空气中回荡。有莘的颜面,随着他们将军的惨败,被彻底踩进了泥泞里,碾得粉碎。
看台上的宗妇们早已面无血色,姞夫人死死捂住嘴,姜夫人别过头去不忍再看,肃夫人闭上双眼,身体微微颤抖,仿佛那重重一摔,也砸在了她们的心上。
而太姒,依旧端坐着,只是那握着银碟边缘的指尖,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她看着台下如同死狗般躺着的伊鸷,看着戎族武士那肆无忌惮的嚣张,心中没有胜利的快意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沉重的决然。这场代价惨痛的“练兵”带来的教训,也足够他们反省了。接下来,该让那些蛮族领教点厉害了。
“将军!这不是还没比完嘛!何必着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