肃夫人的宫室“蕙轩”内,终年弥漫着一种慵懒而甜腻的香气,仿佛时光在这里都流淌得格外缓慢。几位有莘国最尊贵的宗妇——肃夫人、姜夫人、姞夫人,正歪在柔软的织锦茵席上,身侧小几上摆着精致的茶点,俨然一副午后闲谈的惬意模样。至于其他贵妇们则姿态各异地坐着、站着,或者嗑着瓜子,品着香茗……总之,这就是有莘特有的朝会。
然而,若细看她们的眼神,便会发现那闲适之下,潜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。如同等待一出期待已久、却迟迟不肯开锣的好戏。
“说吧,今日又瞧见什么了?”肃夫人慢悠悠地拨弄着茶碗盖,声音带着惯有的雍容,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下方跪着的侍卫身上。
那侍卫乃是她们几人精挑细选出来,专门负责去军营“留意”公主太姒与西岐世子姬昌动向的。此刻,他伏低身子,小心翼翼地回禀:
“回诸位夫人,公主殿下与西岐世子,近日……依旧繁忙。世子殿下多在军营,协助那位南宫将军操练兵士,口令喊得山响;公主殿下则忙于批阅军报,巡视营房,有时甚至亲自演示弓弩……二人若在一处,必是众目睽睽,言谈所及,非阵型即粮草,非操练即布防……可谓……可谓是字字珠玑,句句公事。”
他偷偷抬眼觑了觑上头几位夫人的脸色,声音愈发低了:“……未曾,未曾见有花前月下之私,更无……无你侬我侬之态。依小人看,倒不似情人,更像……更像同僚议事。”
“同僚?!”胖婶婶第一个忍不住,手里的蜜饯都忘了吃,扶着额头,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,“我的老天爷啊!一个是我们有莘倾国倾城的明珠,一个是西岐英伟不凡的世子,整日里不是兵就是戈,这算怎么回事?!一个心思全在邦国大业上,一个彬彬有礼却不知进取!真是……真是急死个人!”她捶了捶胸口,仿佛那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。
姞夫人连忙用绣帕掩住半张脸,细声细气地接话,语气里满是真实的忧愁:“是啊,胖姐说得是。这般下去,何时才能让我们抱上小外孙?眼见着及笄礼都过去这些时日了,再拖下去,枝头的花都要谢了!万一……万一朝歌……那边陛下觉得咱们姒儿无人问津,一道旨意指了别的婚约,可如何是好?”她说着,眼里几乎要泛出泪光,仿佛已经看到了太姒嫁给某个不知名的阿猫阿狗的悲惨未来。
“阿姞,你倒真会联想啊!就算文丁那老头,也管不动咱姒儿。”姜夫人一脸不屑姞夫人的虚张声势。
“切!姐姐,你怎么总是跟妹妹过不去啊!?”
肃夫人终于放下了那杯半晌没喝的茶,瓷盏与桌面接触,发出清脆的“叩”声,瞬间让满室的哀叹停了下来。她目光扫过眼前这两位戏感十足的“妹妹”,揉了揉眉心,语气里带着一种混合了无奈、好笑和决断的复杂情绪:
“行了行了,瞧你们一个个的,跟天要塌了似的。”她顿了顿,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,“看来,是指望不上这两个木头疙瘩自己开窍了。一个是真不懂,一个是懂也白懂!”
她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,如同在密谋什么军国大事,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:
“不能再干等下去了!咱们这些做长辈的,必须得想想办法,给他们……添把火!”
“添火?”姜夫人和姞夫人立刻凑了过来,眼睛一亮,之前的哀愁瞬间被好奇与兴奋取代。其他的夫人们也放下手中的瓜子、香茗、蜜饯,凑到了三位夫人的软榻跟前。
“对!”肃夫人斩钉截铁,“这好柴好炭都备齐了,就差那一点火星子!再这么温吞水似的耗着,别说抱外孙,我看他们俩能对着地图和兵书过一辈子!”
蕙轩内,方才那焦灼的氛围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、带着几分“搞事情”的兴奋感。几位尊贵的宗妇,此刻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,开始密谋如何“撮合”那两位沉迷于“事业”而无法自拔的年轻人。
“这……甚好!甚好!”胖婶子卷起袖口道:“这下,本夫人要大干一场了。”
“切!你当打架啊!?”
“我没说要打架啊!”两人刚要互怼,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……
“放我进去……放我们进去……我要见婶婶……呜呜呜!”
“滚开!再不滚开,打断你们的狗腿……婶婶!我要见婶婶!呜呜!”